20141217-吳志森：躁鬱式民主，將一事無成

吳志森：躁鬱式民主，將一事無成
23:20 18/12/2014


【明報專訊】Bipolar，解作兩極，放在醫學語境，biopolar disorder，是躁狂抑鬱症，一種情緒病，有時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自信爆棚，什麼都必定成功，全世界都在掌控之中。但轉個頭，又覺得徹底失敗，什麼都一事無成，世界很灰暗，永遠看不見成功的曙光。
我絲毫沒有對情緒病患者不敬的意思，但看見部分網絡朋友鍵盤戰士對佔領運動落幕的反應和總結，用躁鬱症來形容，最貼切不過。
9‧28警方發放87枚催淚彈，激發市民上街佔領主要幹道，一場波瀾壯闊的佔領運動，轟轟烈烈的進行了75天。以佔領作為主要形式的抗議運動，在香港前所未有，在世界也甚為少見。

兩個多月來，梁振英政府對佔領運動顯得束手無策。用武力鎮壓，警黑合作、出動黑社會、「非禮隊」的質疑，用警棍把抗議者打得頭破血流，群眾仍然無畏無懼，繼續佔領，而且愈打壓，佔領區人氣愈旺盛。

市民對催淚彈的憤怒，化為佔領力量，民意支持度不但沒有隨佔領時間下跌，甚至有所上升。佔領者的心愈來愈紅，認為只要繼續佔領，形勢只會愈來愈好，不但能扭轉人大決定，甚至可以「一舉拿下梁振英」，迫使不得民心的689下台。
部分主張勇武的抗爭者，至今不知是人是鬼，認為行動升級就要衝擊，只要癱瘓政府機構，就可逼令政府舉手投降。極端狂躁的盲動，在衝擊者打爛立法會玻璃門已充分表現出來。可惜的是，學民學聯似乎對這種衝擊不大抗拒，沒有徹底劃清界線。不旋踵，更在事前沒有周詳規劃部署下號召包圍政總，最後釀成龍和道的衝突和流血，鮮血白流了，「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初衷給摧毁，對整個運動形象的破壞，無可挽回。
某程度上，雙學是被勇武抗爭的意識騎劫了。在「退場」比粗口還要難聽的氛圍裏，撤退就等於放棄，等於背叛，等於出賣，等於「和理非非」，等於過住「歡樂今宵再會」式的唱K遊行。他們只聚焦「村民」的反應，卻忽略了沒有留守的支持者。梁振英以拖待變的策略奏效，但民意的變化，佔領者縱使不是嗤之以鼻，也是無動於中。


30年經驗總不會一無是處

佔領區清場，本來主張勇武抗爭，升級衝擊，自以為天下無敵的鍵盤戰士，忽然由狂躁變為抑鬱，認為佔領運動一事無成，徹底失敗，極度悲觀，「港豬」仍然昏睡，還未醒覺，民主永遠不會來。他們還譏諷學聯佔領運動「政府沒有贏，群眾沒有輸」的說法，認為運動徹底輸了，一點成果都沒有。
我同意，雨傘運動很大程度上是世代之爭，只要看看佔中三子，在運動一開始就被邊緣化，差不多被摒出局就知道了。當成年人對運動的策略有不同意見，最常聽到的反應，就是：「你們搞了30年，民主毫無寸進，有什麼資格對我們指指點點？」我完全同意，時間站在年輕人這邊，該你們登場了。
台灣民主運動鬥爭了足足100年，代代承傳，終於開花結果。南韓以大學生為主體的民主運動，上世紀80年代的光州事件最為慘烈，經過幾代人的犧牲，最後修成正果。
我們這些半百老翁，要有自知之明，無論想法和策略都已經過時，但30年累積、30年經驗，總不會一無是處。如果和平理性非暴力30年都一事無成，那麼，不講策略，兩極化的躁狂抑鬱成為主導，30年後，香港的民主，也許仍然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