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30-楊靜:一餐飯

楊靜:一餐飯
22:51 30/1/2016


一共三個菜,洋葱薯蓉配焗牛肉、清炒毛芹、煎羊排配燒烤汁,他每樣都給女兒撥一點,也不忘記招呼朋友:「羊肉好嫩,要乘熱吃。」

忙碌了十多分鐘,他才得閒自己吃點,眼睛還盯着過分活躍的女兒——她今日格外興奮,左顧右盼,客人無論說什麼她也要插嘴接話。

「你的女兒真是不怕生,能說會道,好social啊。」

聽到女兒被稱讚,他舒心地笑了,肩頭略微放鬆,人輕輕向後仰,把重量壓在椅背上。女兒抬頭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碎頭髮沾在額前擋住眼睛。他溫柔地拂開髮絲,又拿濕紙巾擦去她嘴角的醬汁。

有段日子沒見她這麼有興致。半年前妻子辭職去國外讀書,兼試試做生意,為全家移民探路,他們知道辛苦一定會有,但沒料到如此難。每日他放工即回家,監督女兒吃飯溫書。這小小人不過七歲,書山卷海要到近九點才完。父女倆精神不佳,卻相互鼓勵堅持半個鐘,等媽咪上線,視頻道晚安。

如此這般幾個月,三個人都瘦了很多。女兒的眼睛一日比一日黯淡,做什麼都沒興趣。他除了工作就是女兒,每日放工那刻就是另一份工開始之時。妻子早起晚歸,可生意慘淡,準備轉手賣人。

「雖然辛苦,我們是願意的。」他淡淡傾訴。女兒親暱地拉住身邊女客:「我媽咪的手指比你的還要長。」然後又要考客人IQ,他好言好語哄她吃幾口,接着說下去:「我們這樣努力,就是想讓小朋友有好的生長環境,香港現在已經這樣了。可誰知,結果是全家人離散不在一起,整件事情幾荒謬……」
女兒不是很懂他在說什麼,笑嘻嘻把一塊羊排塞在他嘴裏,滋味濃烈,只是已經冷了。


楊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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