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07-信報：曾鈺成曾德成對政制前路不悲觀，中央無排除雙普選，要確保愛國者治港

信報：曾鈺成曾德成對政制前路不悲觀，中央無排除雙普選，要確保愛國者治港

2023年8月7日 《信報財經新聞 》 專訪

自從《港區國安法》、完善選舉制度及地區行政治理後，香港政治格局經歷了連場翻天覆地大手術。近年政府官員多番強調，香港已進入由治及興的新階段。當香港開新篇、國家安全受保障的同時，《基本法》承諾可達至的「雙普選」，最終能否出現？縱橫政壇30多年的立法會前主席曾鈺成與前民政事務局局長曾德成，兄弟倆一起接受本報專訪，均對香港政制前路毫不悲觀，但也希望各方別凡事無限上綱。

現實擺在眼前，不論立法會抑或區議會，民主成份都較以往有不同程度遞減，對於「雙普選」之路是否遙不可及，曾氏兄弟有另一番解讀。曾德成說，當香港既確定了愛國者治港制度、加上一系列審查機制，香港未來的民主步伐「理論上應該可以行快啲」，又謂中央「無放棄過民主」，例如國家主席習近平就提出「全過程人民民主」。不過，他認為，香港人要認清中國憲法內提到的兩點。「第一，講究、強調人民當家作主、以人民為主，民主呢個旗號係無放開嘅」，「第二，憲法亦寫明係中國共產黨嘅領導，所以民主嘅發展，係喺中國共產黨領導之下發展」。曾德成道出兩點後，再換上另一個簡易歸納，「即係唔能夠用雙普選嚟顛覆佢（共產黨）」。

不能用選舉顛覆共產黨領導

曾鈺成的看法與胞弟不謀而合，表示若大部分市民都愛國，自覺地選愛國者做特首，「照計可以行番去普選……中央唔單止話無排除（走向普選），而且有啲鼓勵嘅訊息」。他所指的訊息是2021年底，完善選舉制度後首場立法會選舉結束，中央就發表《「一國兩制」下香港的民主發展》白皮書，提到中央仍以香港實現雙普選為目標。曾鈺成說，問題是如何確保走向普選時保證「愛國者治港」。

曾鈺成甚至提出另一個角度，就是普選是否最好制度？「三十年前無人懷疑，但這個世紀後，西方都有此問題。」他相信習近平因此才提出，要對自己的制度、理論和道路有自信，「行中國式現代化嘅路，唔使跟西方」。但什麼叫中國式現代化，什麼是全過程人民民主，背後的理論論述如何，曾鈺成則坦言：「我未見到有，或者佢有。但我未真係睇到有一個比較完整嘅理論證明。」

若國家要走一套新道路，那如何解決香港普選問題？曾鈺成稱這問題「太深」，希望由其他人研究出一套「比較企理、完整、有說服力嘅理論體系」。

曾德成就說，普選能否產生愛國者，早在當年起草《基本法》時已有疑問，現今即使中國政府提出了自己一套獨特路向，亦不至於要否定幾百年來的西方民主制度，「美國金權政治搞到咁交關，先有特朗普上台，但其他西方民主國家實行民主制度，有部分國家行選舉制，經濟民生都搞得好。」故既然《基本法》白紙黑字寫下了普選有關條文，不覺得現在需全盤否定。

兩人對普選的看法，愛國陣營內可謂比較少見。曾鈺成笑稱，自己作為「迂腐書生」，並不想看見公眾人物發言時「一定要歸邊」，即只能肯定一切或否定一切。「好似而家你問到對現任特區政府表現點睇？如果你有半句覺得『好就好，不過呢…』，咁就弊喇！」

鼓勵媒體「講事實」才有說服力

曾德成補充道，這種「立場先行、不顧現實」風氣屬世界潮流，所以他向來主張，媒體必須堅持「講事實、講道理」，才能說服人心。「點樣先至係真正講好中國故事、香港故事？要真係人哋信你至得㗎嘛！要擺事實出來，以事實和道理說服人，唔係話你日日答一條國安問題，人哋就會改變。」

採訪、撰文：張家灝

攝影：黃潤根、資料圖片

籲恢復經濟活力互鑑西方文明

政治問題上，特區政制改革之路時進時停時退，人心回歸則「急不得、慢不得」，香港要發展該往哪裏去？傳媒出身、曾在問責班子擔任民政事務局局長的曾德成一言以蔽之，香港要切實因應時勢改變，恢復成為一個充滿經濟活力的城市。

昔日香港以「前舖後廠」的發展模式相當成功，曾德成認為，現時的經濟環境有變，不能再沿用舊有一套思維，儘管背靠祖國都須另有做法，具有活力的發展是要融入國家發展大局、走高質量發展，這方面現屆特區政府方向正確。

曾德成覺得香港不是政治城市，而是經濟城市，應埋首於發展經濟。他說，曾有內地朋友向他指出，香港在七八十年代發展得好，因為香港不似內地在六七十年代般，拚命搞政治鬥爭、搞文革，反而是拚經濟、專注發財致富。

如今中央已表明，支持香港發展成為中外文化藝術交流中心，主管過香港文化政策的曾德成寄語，香港不能「一講到西方嘅嘢就完全否定」，「即使對於西方文明，一方面要提防佢同我哋有唔同嘅地方、有文化安全一面，但亦都有個交流互鑑值得學習嘅一面」。

發展西九有利實踐摸索

他提到，中共領導人如鄧小平、周恩來都到過法國積極學習。現在中國雖可平視世界，但仍要虛心學習西方文明和進步，正如國家主席習近平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講求文明交流互鑑。曾德成表示，香港要有「文化自信」之餘，也要吸收外國文化，並且起到橋樑作用，然而香港距離做到這一點尚遠。

對於特區政府已投入大量資源發展西九文化區，曾德成直言，西九是一個很好的實踐和摸索，又稱當初成立西九時，有人提出要如西班牙畢爾包般，設有地標性建築物，也有人認為「戲曲中心叫Opera House都唔得嘅，要叫Xiqu」，這些過程正好反映港人在特區下，如何建立文化身份和發揮文化作用。他重申，「點樣先做到中外溝通嘅角色，而唔係一見到西方文化就話佢唔得，或者全盤將佢接受又唔得，呢個係一個好考功夫嘅過程。」

阻礙人心回歸兩深層矛盾未解

香港回歸已26年，人心問題似乎還未解決。曾鈺成引用國家主席習近平於2018年發表的言論，強調人心回歸工作「急不得、慢不得」，意思「完全符合晒愛國者治港之後，唔等於我哋管治問題就解決晒」。

曾鈺成於以往的專訪中也提過，中央對港在「硬的一手」方面已具成效，問題是何時才有「軟的一手」去贏回香港人的心。

他今次接受《信報》專訪時表示，2018年，時任特首林鄭月娥率領約200人的訪問團到北京出席慶祝國家改革開放40周年活動，訪問團更獲習近平接見。

身為訪問團成員之一的曾鈺成憶述，習近平接見訪問團期間發表了重要講話（即提出「四點希望」的重要講話），大多數時間「照稿讀」，然而談到有關青年的部分時，習近平脫稿「講多咗幾句」，有關內容在後來官方正式報道中並沒有提及。

曾鈺成續謂，習近平講及青年問題時，脫稿提到「人心回歸」這四個字，「習主席話人心回歸問題，『急不得、慢不得』。」他很同意這番說話，香港人心回歸的問題「唔急得」，「唔係忽然間雷厲行啲政策，就即刻個個人心變晒，但亦慢不得。」

他覺得，要特區政府理解及貫徹這說法並不容易，只可惜，主席這番言論發表之後約半年，香港便發生2019年反修例事件。

曾鈺成過去也提過，要做到人心回歸，有兩項深層次矛盾必須處理，分別是政制爭議和社會不公。

現在再談深層次矛盾，他承認現屆特區政府從特首到官員都十分努力，並且就不同事項設有具體指標，然而對於他這位「左頭左腦」的人來說，有些問題仍然令他感到擔心。

開放輸入外勞 欠市民解釋

以政府開放輸入外勞為例，他指出新一次輸入外勞雖然是商界的強烈訴求，惟弄至勞顧會內的勞工代表離場抗議，亦未見得政府有向市民充分解釋何以不按原來的補充勞工計劃輸入外勞。他說，若原因是循勞顧會的一套輸入外勞，行事程序太慢，當局大可改革勞顧會。「現在無咗勞顧會把關，點解呢？」

第二個例子是粉嶺高爾夫球場建屋計劃。他直言，按照政府官員目前說法，似乎正在「縮沙」，政府當然可以有其解釋，但市民是否信服是另一回事，「要拗梗有得拗，你話個地方點樣好靚、點樣保育、高爾夫球對香港發展好緊要之類，呢個睇政府想企邊一邊。」曾鈺成不諱言，上述兩個例子都令他覺得，香港目前還未做到習近平所提出的「破除固化藩籬」。

無差別下架非好事 如沒根據不要上綱

曾鈺成與曾德成兩兄弟甚少同場接受傳媒訪問，訪談期間兩人無所不談，輕鬆分享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而記者提及近日的社會熱話，例如器官捐贈、圖書館下架、傳媒自我審查等事件，曾氏兄弟都坦然講出自己的看法。

依然活在2019年陰影下

港大數學系一級榮譽畢業的曾鈺成，曾於培僑中學執教鞭，訪問期間他就向記者分享所觀察到的教育界情況。他表示，近期與現職教師傾談，得出一個印象，有教師對敏感話題「寧可唔講嘢」，尤其是討論時事。由於發生過數次「教師喺課室裏面講咗啲嘢，小朋友返屋企同家長講……家長一聽（覺得）『有冇搞錯呀』，跟住就投訴、喺網上聲討。結果大件事喇」，曾鈺成不禁反問，「形成一個咁嘅氣氛……仲點敢出聲呢？」

學校是社會縮影，校園風氣或多或少受社會大環境影響。早前康文署把公共圖書館不少書籍下架，亦有作者的所有書籍全數被下架，當中部分書籍內容根本與政治無關。曾鈺成直指這情況「完全唔覺得係好事」，但他理解為何會出現這種「寧可殺錯、不敢放過」的做法，因為現在香港依然活在2019年的陰影下，「如果有一本書留喺度，有人話，可能好大件事。」

而在《大公報》任職多年，曾任該報總編輯的曾德成亦直言，現時「仲有啲人唔順氣、唔服氣、把握機會搞嘢」，故不能否定暗湧的存在，可是當權者處理這些暗湧時，要「掌握個量、有個比例」。他以早前有市民取消登記器官捐贈一事為例，認為或許有人對內地持有偏見，所以取消登記，「呢個當然係唔啱、要矯正佢」，「但馬上就上升到顏色革命，我唔知有冇咩根據啦，如果無根據，就唔需要上綱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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