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13-楊懷康：比特幣啟示錄

楊懷康：比特幣啟示錄

20210613

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閱《華爾街日報》方知，中國執比特幣產量之牛耳、挖掘達世界七成產量，原來是拜2013年四川蘆山的7級地震所賜。地震令近2百萬人受災、193人死亡、財產損失無數，激發舉世同情、捐款湧入，有人透過李連杰的壹基金捐出91枚、約值人民幣7萬元的比特幣賑災。事為26歲、任職上海移動的江卓爾得悉，置入電腦業餘挖起礦來。不消多久，他每個月已挖得五百至七百美元的比特幣。消息傳開，餘下來的一切都是歷史了。

個體戶單打獨鬥，難成氣候；要坐大為比特幣第一大國尚需大環境、軟硬件的配合。於此之時，兩個關鍵人物登場。衆所周知，比特幣之元祖乃自稱為日裔美國人的中本聰（Satoshi Nakamoto），其真身至今可猶為懸案。姑勿論如何，2008年十月有人以中本聰之名發表了題為《比特幣：一種對等式的電子現金系統》（Bitcoin: A Peer-to-Peer Electronic Cash System）、連同注脚只有9頁長的論文。比特幣之要義可盡在其中。三年後，27歲、在北京大學主修經濟及心理學的吳忌寒翻譯為中文，在中國播下虛擬貨幣的理念種子。

西諺有云，理念賤如地底泥，絕不值錢。要成就為賺錢的事業，懂得化理念為實事的幹才不可少。如何變虛無的比特幣為生財大計？吳忌寒相中了較他年長六歲、清華大學電機工程系畢業、在高科技圈薄有名氣的詹克團。他成立了一家叫比特大陸的公司，邀請詹克團加盟。條件是詹克團不支薪，即是承擔研發產品的風險，而以公司的六成股權為回報；始創公司的吳忌寒反而屈居為小股東。傳説指詹克團只花了兩小時閱讀維基百科有關比特幣的文章即答應加盟。

吳忌寒開出的條件看似剋己讓利，然而比特大陸沒有資本可言，公司最值錢的資產是詹克團的腦袋；直至有產品應市，公司無收入，詹克團承受所有開發經營壓力。於此可見，真正豁出去的是詹克團；第一時間答應一面倒的條件足見他信心滿滿。比特大陸要生產些甚麽？

專門挖掘比特幣的電腦。何以不依循江卓爾的路徑挖礦而是生產挖礦機？《華爾街日報》的文章指其意念跟始創牛仔褲的Levi Strauss同出一轍：19世紀初加州發現金礦，吸引全世界的人湧入。與其跟一大夥人跑去荒山野嶺掘金，縫製礦工穿着的牛仔褲反而是長做長有的生意。淘金熱過後一個多世紀，襟着耐用的Levi牛仔褲猶是歷久不衰的時尚衣著，遠較掘金更為發達。

生產專門挖掘比特幣的礦機，需特別設計的程式，那是詹克團的專長。那個時候深圳又發展起了蓬勃的代工產業，而特朗普猶未上場，入口美國晶片生產礦機沒有難度。無論中國或海外，比特大陸礦機瞬間打響招牌。到了2020年，吳忌寒和詹克團雙雙登上福布斯的《世界超級富豪榜》。比特大陸曾打算來港上市，可惜吳、詹兩者對礦機的發展前路有分歧；一場大龍鳳過後，擱置了上市之議。此可無損比特大陸的礦機一哥地位，美國規模最大的礦場亦是用其礦機。

挖礦是24小時日夜不停的運作，有了礦機、礦工，猶需廉宜而穩定的電力供應。中國現今閙電荒，何來能力應付挖礦所需？不患寡而患不均。缺電的主要是廣東、江西、浙江、湖南等東部經濟蓬勃地區，北部的內蒙古、新疆、山西盛產煤礦，西南的四川、貴州、雲南則水力豐富，都不缺電。有中國特色的游牧式挖礦由是應運而生：夏天雨水充裕，西南電價便宜，在貴州、四川挖礦；冬天旱季則放礦機上大卡車北上新疆、內蒙古。

當然，中國的法制尚在「完善」中，《華爾街日報》說有些礦場電費也慳番，乾脆從電網偷電；萬一失手，判予重刑不在話下。更普遍的是在外蒙、新疆的偏遠地方非法採煤發電挖礦。地方政府、煤礦與比特幣礦場之間的互利共生關係複雜，外人難以參透；只是非法採煤時生事故，暴露了挖礦活動。在執權者眼中挖礦對實體生產固無裨益，缺電聲中耗費大量電力挖礦更與習大大在2030年達致「碳中和」的國策相悖，結果不用說是舉國嚴打挖礦了。

往下去中國能否保得住比特幣第一大國的地位不好揣測，從2011年播種到雄霸整個虛擬貨幣的產業鏈，前後不過十年光景。於此可見，中國不乏江卓爾、吳忌寒、詹克團般的頂尖人才，在百無禁忌、相對開放、人人憧憬未來的環境，這些尖子在自由開放的網絡與全世界高手較量，成就驕人。

到了今天，還有否開放衍生的無窮機遇，有腦的年青人還有否一拍即合幹一番大事業的膽識豪情，不必細表。反之，在一片嚴打這嚴打那、反壟斷聲中，阿里巴巴的馬雲、美團的王興、字節跳動的張一鳴⋯⋯紛紛遇上這種、那種的麻煩。在這樣的大氣候下，躺平尚且來不及，年青人何來比特幣三雄的壯志。境況如斯，前景安能樂觀？

（左）資料圖片、（右）美國領港澳總領事Facebook

補白：「和番」2.0

無獨有偶，美國及英國駐港領事皆與華人結婚；前者丈夫呂英宗為台灣人，後者丈夫張志鵠為上海人。當下英美與中國關係緊張，這兩段涉外同性婚姻令人不無寄望。

昔者，漢朝王昭君出塞，下嫁匈奴，締造漢匈和平；唐朝文成公主遠嫁吐蕃，為西藏引入佛教。中外關係他日倘能緩和，呂、張兩位「和番」應記一功。

楊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