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25-月巴氏:在這躁動城市,重提一次義
月巴氏:在這躁動城市,重提一次義
20210625
今日,唔講報,唔講紙,講義。義氣個義。
1.已有一段長時間,沒聽見電影裡的人講義氣。
2.西片固然不會有——義氣的英文是甚麼?Loyalty?語義上似乎有點不同。《保鑣救殺手》的保鑣與殺手出生入死,但你不會認為他們之間有義。
3.香港電影?近年都聽不到了,畢竟義氣不是一個香港社會問題,不能成為一齣議題電影的主題。有理由相信,一個完全不講義氣的社會,一樣可以十分繁榮安定。
4.但的而且確,曾經在香港電影聽見看見一班人講義氣。《龍虎風雲》的高秋與阿虎,一個兵一個賊,身份完全對立,立場完全迥異,卻培養了一份情義,令兩個根本不應並存的人跟對方講義氣——他們甚至沒有將義氣兩個字講出來,而是用具體行為,將義氣呈現。不妨看看蛻變自《龍虎風雲》的《落水狗》,經過Quentin Tarantino改造提煉的Mr. White和Mr. Orange,一樣出生入死,一樣為對方死,但你不會用義氣去形容他們的行為。
5.在香港電影,這類講義氣的人曾經好多,不贅了,直至某一刻,不再存在,因為「江湖」已經絕跡,絕跡於香港電影——江湖同樣不是一個議題,而只是一個想像,想像可以浪漫可以不浪漫,但講到尾,是虛假的,所以《幻愛》的阿樂只會想像出一個不存在的欣欣去愛,決不會想像出一個不存在的江湖去闖。江湖,是昔日類型電影的產物。
6.《手捲煙》的關超和文尼,卻被安排身處江湖。二人都不是甚麼大人物,只是被遺棄的人——關超屋企個爛鬼櫃,即使依然塞滿了昔日做華籍英兵時的證據,但回歸後 / 現在的他,不是兵,不屬英,時代和歲月令他淪為一個黐埋黑幫搵食的人,連江湖人也談不上;你問他究竟是甚麼人?可能連他自己也答不來。文尼,南亞裔,南亞裔是一般香港人對他們這類(膚色外貌的)人的形容,南亞就是南亞,南亞就是一個裔,文尼的真正所屬的族裔,其實是印度。他生活在香港,是香港人,但又似乎不符合標準香港人的概念;你問他覺得自己是印度人抑或香港人?他可能會答:緊要嗎?最緊要是可以同細佬在香港的窮街陋巷掙扎求存,細佬返到學校不用被同學恰。
7.有江湖,自然有所謂江湖人士,在陳健朗想像的江湖裡,泰哥和旗下猛將辣雞就是典型江湖人,而且都是著白色衫以茲識別的江湖人,企在黑夜之後的街頭巷尾,離遠都睇得清清楚楚,令文尼走夾唔唞,不得不擅闖關超屋企避風頭。關超與文尼,這兩個身份、過去、處境,甚至膚色都不同的「香港人」,遇上了,更由只講「利」,慢慢地,變成講「義」。大家抽著手捲煙,共呼共吸,共存共亡。
8.義氣原來可以跨越膚色與國籍,不惜為對方拚命;而理應同聲同氣、連皮膚和衣著都一樣色的泰哥和辣雞,反而自己人打自己人——惟有殺掉眼前那個自己人,才能留得下自己這個人。
9.過去好幾年的香港電影,都在展示不同香港問題,努力呈現一個真實的香港;陳健朗的香港,是一個江湖,一個帶有昔日類型片影子的江湖,這個江湖經過想像,又非純粹想像,而是結合了一個真實的香港,當中存在著(非功能性角色的)南亞裔人士,被時代忘卻的香港遺民,拚命在繁榮都會的食物鏈底層生存。
10.而又不失義。義,不是一嚿用手摸得到的具體事物,是透過具體行為呈現,是心的感受,關超和文尼在這麼一個既虛構又真實的地方感受到。這地方,有一股躁動在潛伏。《手捲煙》的香港,是一個躁動的江湖。
月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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