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2-安裕：提早舉行的決戰
安裕：提早舉行的決戰
2018年11月02日
東西南北
1988年美國總統大選，共和黨老布殊對民主黨杜卡基斯。一邊是言語懨悶的垂垂老矣副總統、第二次世界大戰英雄；一邊是風華正茂的麻省州長、哈佛大學法學院畢業，17歲就跑波士頓馬拉松。戰果是全國50個州老布殊得了40個，大選當天我們一批外國記者在選舉新聞中心，發稿之後已是半夜，疲不能興之際，看到電視台主播提出一個到今天仍然有人在問的問題：why democrats keep losing？（為甚麼民主黨老是輸？）
這句話猶如詛咒，到了30年後的今天，中期選舉前夕人們依然絮絮不休。1988年的「為甚麼民主黨老是輸」有歷史背景：當時共和黨列根從1981年上台做到1989年，列根之前是入主白宮四年的民主黨卡特；卡特再前是兩年半的共和黨福特。福特之前是辭職下台的共和黨尼克遜，他做了五年半白宮主人。也就是說，從1969年尼克遜上台到1988年大選，中間民主黨人只做了四年總統。共和黨在1968年、1972年、1980年、1984年總統大選勝出，加上1988年老布殊，電視主播問這個問題很正常。若是羅列80年代大選得勝的共和黨的選舉人票，1988年老布殊426對杜卡基斯111，1984年列根525對蒙代爾13，1980年列根489對卡特49。共和黨及其支持者今天得意洋洋，部份原因想是這些歷史和數字之故。
特朗普對準工薪階級白人
特朗普勝出2016年大選之後兩年，美國又再來到選舉面前。中期選舉與總統選舉相比，若是在聯邦層面，都是選舉數量相若的參議員和眾議員，可以說，中期選舉與總統選舉的分別是不選總統。特朗普近一個月四出參加造勢集會為共和黨候選人拉票，奧巴馬放下前總統身段頻頻出現民主黨催票場合，現任與前任總統全身投入，可見這次中期選舉並非「得大選、輸中期」或「輸大選、得中期」的得失，而是關係到兩種意識形態的對決，最終關連兩年後的總統大選，特朗普會否連任、抑或民主黨再度上台。
兩年前大選民主黨緣何而敗，一直是美國政壇及社會的焦點。有稱是希拉莉和民主黨的精英主義壞了大事，也有說是特朗普的民粹主義擊倒對手。賽後分析，不免有事後孔明之感，不過，至低限度，特朗普用的是民粹主義一點不錯，最近他擬簽署行政命令，阻止「雙非嬰兒」自動獲美國國籍便是最新例子。在美國以外地區，或是雲集美國東北部的自由派眼中，特朗普這個想法，活脫脫就是違反美國憲法精神的極右行徑。可是，美國不但有東北部的自由派，美國還有南部及近30年蜿蜒西行的保守派。特朗普無法爭取東北選民，就全力向南部西部拉票。紐約州選民手上那一張選票，與阿拉巴馬州選民的一張選票，都是用來選出總統，兩者沒有分別。
民主黨兩年前慘敗，之後總結就像自由派傳媒所說的肇因，忽略工薪階級白人（working-class white）的憤懣。這些人不僅集中某幾個州，而是全國各地都有。前總統克林頓2015年說過一席話，今時今日重讀，確是的見。當時不少人視特朗普只是一個玩票性質的紈絝子弟，克林頓就說，他最擔心是特朗普「有接通工薪階級白人憤怒的渠道」，還說特朗普感受到目標選民的怒氣。克林頓說這話之後兩年，特朗普成為白宮主人，之後的事人所共見。特朗普對準工薪階級白人，從移民政策到貿易戰爭，他的票倉就是這些選民。如果以希拉莉之敗評說民主黨「離地」，也許未必百分百準確，但民主黨兩年前的確忽略工薪階級白人，以及這一社群代表的保守意識形態，則是不爭之事。
自由保守的意識形態對決
今年中期選舉前夕，特朗普打的牌已不限貿易戰與非法移民，還有文化之戰這一張。他把民主黨標籤為「民主黨就是壞蛋」，甚至對麾下高官也不放過，不久前才喚國防部長馬蒂斯是「可算是民主黨人」（I think he's sort of a Democrat）。一句話，民主黨就是我特朗普的敵人，也就是大家的敵人，大家者，工薪階級白人也。面對如斯局面，民主黨陷於苦戰，加上自由派傳媒被特朗普再三指為「假新聞」，在對抗保守主義的惡鬥未見得佔了上風。特朗普和民主黨都明白，今次中期選舉絕非普通的一次選舉，實是對特朗普政績的公民投票，是兩個政黨、兩種意識形態提早舉行的決戰。類似的激烈接戰，人們的有限記憶裏，大概1982年的中期選舉可堪比擬。那次是共和黨的「列根革命」（Reagan Revolution）狂攻民主黨，結果共和黨沒法拿下眾議院，但仍控制參議院。
「為甚麼民主黨老是輸？」，這不是宿命，而是議題選擇差異及選民是否信任的結果。當議題與共和黨相同，民主黨或許會比共和黨更兇猛。對戰爭，民主黨當仁不讓，兩場世界大戰、韓戰、越戰，都是民主黨籍總統出兵。論貿易，80年代美國的「痛打日本」，民主黨大鐵錘不是做個樣子。不過，特朗普兩年前一舉拿下民主黨忽略的工薪階層砍倒希拉莉，以另一種意識形態勾勒美國選舉新頁則是不能否認的戰功。今次出戰，從奧巴馬的公開講話看到，民主黨是在美國選民面前鋪攤另一條路，得失勝負，十一月六日，是讓國人抉擇的時候。
安裕
2018年11月02日
東西南北
1988年美國總統大選，共和黨老布殊對民主黨杜卡基斯。一邊是言語懨悶的垂垂老矣副總統、第二次世界大戰英雄；一邊是風華正茂的麻省州長、哈佛大學法學院畢業，17歲就跑波士頓馬拉松。戰果是全國50個州老布殊得了40個，大選當天我們一批外國記者在選舉新聞中心，發稿之後已是半夜，疲不能興之際，看到電視台主播提出一個到今天仍然有人在問的問題：why democrats keep losing？（為甚麼民主黨老是輸？）
這句話猶如詛咒，到了30年後的今天，中期選舉前夕人們依然絮絮不休。1988年的「為甚麼民主黨老是輸」有歷史背景：當時共和黨列根從1981年上台做到1989年，列根之前是入主白宮四年的民主黨卡特；卡特再前是兩年半的共和黨福特。福特之前是辭職下台的共和黨尼克遜，他做了五年半白宮主人。也就是說，從1969年尼克遜上台到1988年大選，中間民主黨人只做了四年總統。共和黨在1968年、1972年、1980年、1984年總統大選勝出，加上1988年老布殊，電視主播問這個問題很正常。若是羅列80年代大選得勝的共和黨的選舉人票，1988年老布殊426對杜卡基斯111，1984年列根525對蒙代爾13，1980年列根489對卡特49。共和黨及其支持者今天得意洋洋，部份原因想是這些歷史和數字之故。
特朗普對準工薪階級白人
特朗普勝出2016年大選之後兩年，美國又再來到選舉面前。中期選舉與總統選舉相比，若是在聯邦層面，都是選舉數量相若的參議員和眾議員，可以說，中期選舉與總統選舉的分別是不選總統。特朗普近一個月四出參加造勢集會為共和黨候選人拉票，奧巴馬放下前總統身段頻頻出現民主黨催票場合，現任與前任總統全身投入，可見這次中期選舉並非「得大選、輸中期」或「輸大選、得中期」的得失，而是關係到兩種意識形態的對決，最終關連兩年後的總統大選，特朗普會否連任、抑或民主黨再度上台。
兩年前大選民主黨緣何而敗，一直是美國政壇及社會的焦點。有稱是希拉莉和民主黨的精英主義壞了大事，也有說是特朗普的民粹主義擊倒對手。賽後分析，不免有事後孔明之感，不過，至低限度，特朗普用的是民粹主義一點不錯，最近他擬簽署行政命令，阻止「雙非嬰兒」自動獲美國國籍便是最新例子。在美國以外地區，或是雲集美國東北部的自由派眼中，特朗普這個想法，活脫脫就是違反美國憲法精神的極右行徑。可是，美國不但有東北部的自由派，美國還有南部及近30年蜿蜒西行的保守派。特朗普無法爭取東北選民，就全力向南部西部拉票。紐約州選民手上那一張選票，與阿拉巴馬州選民的一張選票，都是用來選出總統，兩者沒有分別。
民主黨兩年前慘敗，之後總結就像自由派傳媒所說的肇因，忽略工薪階級白人（working-class white）的憤懣。這些人不僅集中某幾個州，而是全國各地都有。前總統克林頓2015年說過一席話，今時今日重讀，確是的見。當時不少人視特朗普只是一個玩票性質的紈絝子弟，克林頓就說，他最擔心是特朗普「有接通工薪階級白人憤怒的渠道」，還說特朗普感受到目標選民的怒氣。克林頓說這話之後兩年，特朗普成為白宮主人，之後的事人所共見。特朗普對準工薪階級白人，從移民政策到貿易戰爭，他的票倉就是這些選民。如果以希拉莉之敗評說民主黨「離地」，也許未必百分百準確，但民主黨兩年前的確忽略工薪階級白人，以及這一社群代表的保守意識形態，則是不爭之事。
自由保守的意識形態對決
今年中期選舉前夕，特朗普打的牌已不限貿易戰與非法移民，還有文化之戰這一張。他把民主黨標籤為「民主黨就是壞蛋」，甚至對麾下高官也不放過，不久前才喚國防部長馬蒂斯是「可算是民主黨人」（I think he's sort of a Democrat）。一句話，民主黨就是我特朗普的敵人，也就是大家的敵人，大家者，工薪階級白人也。面對如斯局面，民主黨陷於苦戰，加上自由派傳媒被特朗普再三指為「假新聞」，在對抗保守主義的惡鬥未見得佔了上風。特朗普和民主黨都明白，今次中期選舉絕非普通的一次選舉，實是對特朗普政績的公民投票，是兩個政黨、兩種意識形態提早舉行的決戰。類似的激烈接戰，人們的有限記憶裏，大概1982年的中期選舉可堪比擬。那次是共和黨的「列根革命」（Reagan Revolution）狂攻民主黨，結果共和黨沒法拿下眾議院，但仍控制參議院。
「為甚麼民主黨老是輸？」，這不是宿命，而是議題選擇差異及選民是否信任的結果。當議題與共和黨相同，民主黨或許會比共和黨更兇猛。對戰爭，民主黨當仁不讓，兩場世界大戰、韓戰、越戰，都是民主黨籍總統出兵。論貿易，80年代美國的「痛打日本」，民主黨大鐵錘不是做個樣子。不過，特朗普兩年前一舉拿下民主黨忽略的工薪階層砍倒希拉莉，以另一種意識形態勾勒美國選舉新頁則是不能否認的戰功。今次出戰，從奧巴馬的公開講話看到，民主黨是在美國選民面前鋪攤另一條路，得失勝負，十一月六日，是讓國人抉擇的時候。
安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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