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27-安裕：台灣選舉之後

安裕：台灣選舉之後
2018-11-27
安裕札記


「政治變天」、「改朝換代」，這些字眼用在台灣選舉，這十幾年見得膩了，失卻百年一用的巨大張力。台灣已經進入兩黨制時代，誰做得不好誰下台，上台的幹不出成績被選民唾棄，下次選舉就要變天。周六晚蔡英文一臉凝重，2016年總統大選後國民黨一樣如此的面如死灰。所謂變天與換代，在台灣政治已是常態化，就像美國民主與共和兩黨或英國保守黨與工黨的起落，慣見平常，毋須沉重。


那天晚上，看着台灣媒體直播的點票過程，想起了一個人。他姓李，一個來自台灣的湖南人，八十年代中我認識他時還在加州。

李先生六十年代末從台灣大學畢業，當兵之後到美國一間著名學府攻讀博士。就在寒窗苦讀的日子，發生了第一次保衛釣魚台運動，李先生義無反顧投入這場波瀾壯濶的愛國運動。然而台灣當局對這些留學生卻沒有愛護和支持，李先生的護照被台灣撤銷，補助金從此斷絕。

用老保釣的話來說，他們那時是「保釣保到山窮水盡」，台灣不讓回去，美國生活坎坷。我間中會到李先生在唐人街工作的公司，那是與他的學問專業風毫不相干的行頭，旨在餬口的工作。一次，我在這家公司看到李先生獨個兒在走廊盡抽悶煙，灰白的頭髮影照出一個無鄉可歸流落海外讀書人的沉鬱。這一幕，三十多年了，想起仍然心裏緊緊抽搐：名校博士生在小公司幹雜務、父親在台灣病重沒獲准回去探望，人生看不到一點曙光。

差不多同一時期，台灣流亡海外的黨外人士發動「返鄉運動」，許信良在日本轉機時上不了機。事件觸發海外異議人士回台闖關浪潮，拉開另一次抗爭帷幔，掀動了台灣社會人心。之後的一切都是歷史，這三十幾年間，台灣從軍特統治一步一腳印走到今天的政黨和平輪替。

李先生今天情況如何無法得知，但可以肯定，當年與李先生一樣困在黑暗中看不到盡頭的人，今天都可以自由進出台灣，也可以自由投票自由發聲。在台灣，如今想換總統再也不是叛逆罪，而是人人都有的權利。李先生當年在三藩巿抽悶煙時絕對想不到，黎明是可以等待得到的。


安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