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224-戴耀廷：一黨專政能成功打貪嗎？

戴耀廷：一黨專政能成功打貪嗎？
19:55 24/2/2015

■習近平上任後積極打貪，但卻欠缺制度上的改革。資料圖片

在大時大節，中國人的習俗是要送禮給長輩和上級。近年在大陸，新年送禮之風更是越吹越盛，成為了官員貪污受賄的大好良機。但今年習政權下了禁令，嚴禁官員在春節期間送禮、受禮，令官員們可在春假有一段清靜的日子，連帶貴價煙酒也滯銷了。這是否說習政權打擊貪腐已見成效呢？
最近也傳出中共中紀委書記王岐山在一次內部講話中，引述習近平的講話，反駁對一黨專政的批評，認為一黨專政也能成功打擊貪腐。在講話中，王岐山引述習近平的講話說：「我們中國共產黨人還就不信這個邪。」王岐山還說：「我們應該有這個自信，就是我們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我們自己能夠解決。」王岐山還說打擊貪腐現在是呈膠着的狀態，且打擊貪腐之戰，是有開頭沒結束的。
不少人對習政權打擊貪腐的誠意及努力是持正面態度的。但問題是他們對一個專制政權能成功打擊貪腐，卻沒有信心，這也是為何王岐山要引述習近平的講話的原因。但從講話中，卻看不見中共有甚麼實質的方法，能突破專制政權不能打擊貪腐的宿命。要知道中共有否機會打破宿命，就要看這宿命之說的依據是甚麼。這要回到人性的本質。

官員們會貪污受賄是出於人性中自利的本質。既擁有權力，利用權力為自己及有聯繫的人（如親屬朋黨）取得利益，是人之常情。要打擊貪腐，若不能處理這人性中自利的本質，就不能成功。一個方法，是要官員由自利改變為利他，那麼他們雖擁有權力，卻不會用於自利，那就不會有貪腐了。但這就會要求所有官員都成為聖人，因惟有聖人才能超越人性中自利的本質。即使能有一、兩個聖人官員，那也不能改變整個制度走向貪腐的趨勢。
先不論習近平和王岐山是不是聖人，但即使他們都是聖人，他們也沒可能把所有中共政權的官員都鍛煉成聖人，故透過訓導去把官員的本質由自利變成利他，不可能是打擊貪腐的有效方法，做了也不會有大果效。因此習政權也沒有把打擊貪腐的重點放在這裏。
要有效打擊貪腐，還是要建立在人那自利的本質之上。若官員們因貪污受賄而可能得到的利益反不及依法執行職務，那基於自利的考慮，他們就會依法執行職務。要做到這點，打擊貪腐的手段必須相當猛烈，令所有官員都知道若他們貪污受賄，被揭發的機會和受罰的機會是相當高，並受罰而導致的損失會是極大，令他們不敢冒險去貪污受賄了。現在習政權所做的，正是用這方法。
這也是習近平和王岐山有自信他們能以專制政權去成功打擊貪腐的基礎。他們相信以專制政權的特性，只要擁有最大權力及負責打擊貪腐的官員，有決心打擊貪腐並能好好運用手上的權力，那就能打擊得到貪腐，但問題也是出在這裏。
擁有最大權力及負責打擊貪腐的官員，因權力是更大，他們會受自利誘惑而利用手上打擊貪腐的更大權力，去謀取自利的機會也會越大。因此，以專制政權去打擊貪腐，最大的挑戰就是怎樣令擁有最大權力及負責打擊貪腐的官員能超越自利。不過如上所述，以利他或要求他們都是聖人，並不可能，也缺乏實質效果。要他們超越自利，也只能利用自利的考慮。
因打擊貪腐的手段猛烈，一般官員基於自利的考慮不敢去貪污受賄。只要專制政權能建立起有力的監察制度，那是可以某程度上處理得到貪腐問題。但在專制政權之下擁有最大權力及負責打擊貪腐的官員，他們本身再不受其他監察，他們在依法執行職務打擊貪腐時，沒有了相同的自利考慮去令他們不敢利用打擊貪腐的權力去貪污受賄。這就是在專制政權不能打擊貪腐的最大弱點。
當然，習近平及王岐山不會是省油的燈，他們立志要以專制政權去打擊貪腐，手段也不止於此。他們也有一套方法去處理擁有最大權力及負責打擊貪腐的官員，但成效如何及能否打破專制政權不能打擊貪腐的宿命，就留待下星期的文章再分析。（上）


戴耀廷
港大法律系副教授、佔中發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