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81111-明報:急救達人黃文鍵,真人版任何仁,中學生救人救己

明報:急救達人黃文鍵,真人版任何仁,中學生救人救己
2018年11月11日星期日


急救達人黃文鍵(蘇智鑫攝)

【明報專訊】二○一五年九月,傍晚六時放工時間,在人來人往的觀塘裕民坊港鐵站出口,途人四散,四名黃衣港鐵職員拿着Walkie-talkie喊話。

中學生黃文鍵(Edgar)從人群腳縫中看到一名婆婆昏迷倒地,他隨即從書包拿出急救手套,拍拍婆婆肩膀問道:「婆婆?聽唔聽到呀婆婆?」

得知婆婆以後尾枕落地,先檢查她的頭骨和手腳有沒有碎裂,並以處理休克情况方式為她急救,抬高其腳部;再以手指按壓頸部動脈,數算每分鐘心跳次數,將耳朵湊前聽其呼吸,「她有呼吸脈搏,放心」,安撫哭泣中的婆婆女兒。在救護車趕至前兩分鐘,婆婆終於睜開眼睛。


救傷現場 兩三秒內做決定

消防處近日推出緊身藍衣吉祥物「任何仁」,就是為了呼籲「任何人都可以救人」。「我雖然是中學生,但已經救過好多人,不知為何很enjoy救人,因為傷者好可能已有半隻腳在鬼門關,你拉番他回來。我不懂形容這種感覺,不是在乎別人要多謝你,而是將傷者由不省人事變到醒來,那一刻你會好開心,就是這一刻。」


有人暈倒 立刻檢查呼吸脈搏

現時在寧波第二中學就讀中六的Edgar還記得當時戴着耳機聽歌,突然途人無聲地快速走過,如像電影快鏡。「我覺得奇怪,港鐵職員叫人走開,原來有人暈倒。」他憶述昏迷婆婆面色濕冷、蒼白、嘴唇發紫,「我判定她是LOC三個1,LOC是格拉斯哥昏迷指數,用於急救時判斷個人有無反應,LOC三個細則是EVM,Eye opening代表眼球郁動、Verbal response對聲音有無反應、Motor response,對指令有沒有郁動、神經線有無反應。我拍她無應、嗌又無聽、成身軟賴賴,代表LOC三個1,EVM最高分是4、5、6,但她只有1、1、1,即代表完全昏迷」。他指出昏迷有好多種,包括敗血性休克,亦有可能因為藥物而導致休克,連呼吸道問題亦是昏迷的原因,而他們現場做到的就是令傷者支撐到救護車到來。

他開始為婆婆檢查Vital Sign(維生指數),「因為沒有儀器所以只查到呼吸和脈搏,包括心跳每分鐘次數和呼吸每分鐘次數。發現她有呼吸有脈搏,鬆一口氣。然後不斷留意她的心跳和呼吸,如果停了就要馬上做CPR(心肺復甦法)和用AED機(自動體外心臟去顫器)救她。當時一邊觀察,一邊等救護車到來」。後來亦有兩個醫科學生和熱心途人前來幫忙,幸而在救護車趕來時婆婆已睜開眼睛,可以說話。

「我當時都有少少緊張,因為這是我學急救以來第一單暈低的個案,以前遇過撞車和『發羊吊』(即腦癇),但傷者不省人事是會比較緊張,望到她時突然爆出好多options,她是什麼事?Select完,要做乜嘢?分次序做咩先?之後要冷靜去做,因為她的家人比你更驚。要冷靜去做,人亂做不到任何東西,因此一定要定一定先。見到婆婆的兩三秒中內即刻開始行動。」後來,他獲婆婆女兒在fb告知婆婆現時身體健康,他十分安慰。


學拯溺後對急救產生興趣

他在初中時因為游水不錯,泳隊教練叫他考取游泳教練牌,後來神推鬼㧬先考拯溺教練牌照,因而學習了急救基本知識,令他產生興趣去鑽研急救。二○一六年七月,他更加入聖約翰救護機構成人隊,每星期都到救傷隊做義工處理突發事件。

第一次將急救技巧派上用場是三年前一單牛頭角車禍,「當時我搭緊小巴,見到有人撞車,傷者被貨車倒後鏡撞頭,面部着地,成攤『茄汁』在地上。於是我向司機『撻朵』,我是聖約翰救護隊。小巴司機即時着死火燈,讓我下車。」他先檢查傷者有沒有骨裂,再請途人幫忙一起幫傷者反身,固定脊椎,後來他發現傷者是清醒的,因此和傷者聊天直至救傷車到來。「第一次就一定有怯,因為始終第一次,未真係對現場環境控制同請求協助方面做到足。𠵱家就無乜怯啦,經驗多了,個人都level up,對所有狀况都想到臨時應對措施,仲有,週遭嘅市民隨時可以幫手,加上我是拯溺教練,知道如何叫人依從急救過程幫手做。」

他亦曾經感觸落淚,試過做救生員時,有個只有六個月大的嬰兒溺水昏迷,面色蒼白兼發冷,他們要不停為他保暖。「記得媽媽喊晒,阿爸不停嗌BB的名,個心嗱住嗱住。好彩最後救得番。」而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二○一七年一月初,他夜晚跑步時,見到藍田城巴翻側事故。「當初現場有少少混亂,但之後經消防員同消防署救護員處理,現場好整齊,當晚大概九點,現場有多車,因為反咗車好塞車,有好多人喊,好深刻係有一個女士手同腳都出血,有記者上前想影相,但patient唔係太想,因為patient都流晒血,唔想出鏡,有個女市民都在現場幫手急救,她幫手遮一遮鏡頭,因為patient 都不斷喊緊。震撼就一定㗎啦,始終咁多傷者,意外一單都嫌多。」


眼見傷者失救 「生命好兒戲」

有沒有想過如果救不到傷者,甚至有傷者死在你手上會怎樣?「我都有諗過,藍田城巴翻車意外那天,我目擊到有傷者救唔番,醫生判她死亡,嗰段時間個心沉一沉,覺得生命好兒戲,學校教不到你的,是人與人之間的interaction。不過你見死不救,他就死梗。」

巧合地,他學會急救後的三年間,幾乎每一兩個月無穿制服在街上都會遇上要叫救護車的事故,「兩星期前先做了一個,我覺得可能是上天安排,整定的。」


欣賞任何仁 提高公民意識

任何仁宣傳片說心臟一旦停頓,人就會在十分鐘內死亡。 Edgar點頭:「因為心跳停止,心率一分鐘就會跌7%,十分鐘剛好就歸零了。」所以在街上一旦遇上有人心臟停頓,必須盡快進行CPR。「左手、右手、直手擺喺心口,深度、深度、5cm嘅深度,速度、速度、一秒兩下嘅速度,唔好畀佢停呀。」任何仁的洗腦歌就宣揚了簡易的CPR方法, Edgar補充:「心口位置最簡單是將手放在胳肋底,再將手拉上去心臟位置就最準確,即是在胸骨中間。㩒真人時會知道位置剛剛好,上面一嚿好硬嘅嘢,㩒下去有一個波仔會漲咗,胸骨會像彈弓彈回來。」一分鐘內按壓不少於一百至一百二十下,每次按壓三十下就要人工呼吸兩啖氣,「都要用體力㗎,叫個大隻仔嚟幫手啦。香港人要踢一踢先郁,最緊要是捱到救護車來」。有人提出壓碎肋骨的憂慮,「好簡單,我教拯溺學生時說,你想人哋條骨斷定無咗條命?人地無咗條命就一世,但人地無咗條骨,有返條命,骨可以之後搞返」。

「開機、貼Pad,快快AED電擊,舉高雙手,擊活人心係時候。」他強調如果真的要拯救一個心跳紊亂的人,一定要CPR、人工呼吸和AED機三管齊下。「CPR和人工呼吸只是維持人體的循環,真正可以救回心臟就要靠AED機電停個心。用AED機的情况有兩種,一種是心室纖維性顫動,另一種是心室過速(ventricular tachycardia),即是左右心室、左右心房四個部分不協調,心電亂了,因此AED機將心臟電停,一切從零開始。電擊後必須要用CPR,㩒返醒個傷者。」


用AED機毋須特別技巧

他說正如任何仁所說,所有人見到有人暈低都可以做CPR和用AED機,並不需要什麼特別技巧。「AED機有人聲指導,只需要開機,將兩塊貼,一張貼在右鎖骨底,一塊在左乳對下。貼這兩個位置是因為可以一直線通過心臟,拿到心電圖。貼好後,AED機自動在頭十秒分析心率,同時充電。AED機自動分析要不要用電擊,半自動AED機要自行㩒掣,clear現場,不要接觸傷者。如果不需電擊,AED機會告知『不需要電擊,繼續做心外壓』。」

有一些北歐國家規定男生一到十八歲就一定要學CPR,香港教育明顯不足,不過Edgar今次欣賞消防處推出任何仁,「就算畀人惡搞都好,至少人們是關注這件事。好多人二次創作之後,會找回原作消防處的character出來。香港人從來都覺得少做少錯,今次可以提高公民意識。我覺得任何仁都ok,起碼引到人關注。但是去到最後有人突然間在街上暈咗,香港人是不是真的會幫呢?」

每每Edgar上新聞,他的父母都會到新聞網站截圖,對姨媽姑姐炫耀一番。Edgar笑言:「有邊個阿爸阿媽唔想個仔勁?」今年將中學畢業,他說希望能夠修讀護理系,「夢想未來可能做護士,或者消防和救護,三邊走。我的二姑丈𠵱家退咗休,他以前是消防區長。因此我都有諗過去做消防,不過媽媽不想。」


學急救 學會珍惜生命

他幽幽地說學習急救對他影響很大,「以前又懶又曳,中三學拯溺開始個人生性,出去畀人鬧過吓,個人會定咗。初中時曾經有抑鬱,想過自殺。學急救後學會珍惜生命,不會像以前那樣不顧後果。學First Aid令我更加明白,你望落去覺得已經擁有的東西,到將要失去時會覺得好寶貴,是買唔返㗎」。

他將手動血壓計、聽診器、血氧計、鉸剪收進大書包,看一看右手腕表,「對救護員來說時間好重要,對傷者來說開頭的幾分鐘好重要。其實病症就好似車仔麵咁,是百搭的,沒有一本書教懂你全部,但只要冷靜地跟返程序,幫到幾多幫幾多」。


文//彭麗芳

圖 //蘇智鑫、資料圖片

編輯 // 王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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