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29-黎智英:我們分享着這故事

黎智英:我們分享着這故事
19:48 29/10/2014


■雨傘運動令到一群本來互不相識的香港人為了同一個理想而團結起來。資料圖片

蜘蛛仔掛了「我要真普選!」巨型標語在獅子山巔,全城哄動。他把香港人的心聲掛到巔𥧌上!林夕說,美麗在獅子山這圖騰終於得到了新生。美麗有了新的意義:我們要真普選!這是自由的渴望,人性的美麗!這巨型標語在巔𥧌展開一刻,「我要真普選」的標語在社交網即時瘋傳。香港每一個人都在分享着這故事。
我在金鐘抗議廣場打躉,早上去到,義工會問我有無看過這個那個消息,給我看這照片或那video。跟着郭紹傑醒來,阿Pat、高佬、黃志偉等回來,張賢登經過,或其他人來帳篷傾兩句,每日我們都在交換,互傳資訊;全都是有關這運動的,我們無意間在分享着一個故事,同時我們每個人都參與寫着這故事。雨傘運動創造了香港人的新故事。這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香港人。這是大時代的香港人。一個抗爭把我們推向大時代。
大時代因為是手機數碼的時代。我們將手機按在運動的動脈上,我們的心怦卜,怦卜,跟着在躍跳。我們活在這故事中,沒有劇本,沒有主導,沒有英雄,每人都背負着同一個十字架:我要真普選!我們在這故事的互動中各有領悟,各盡所能。旺角早上三百人留守被清場,晚上萬多人再湧去奪回來。沒有人在呼籲,沒有人在領導,故事在因果效應中發展,隨着良知的訴求出發,簡單自然,一擊即中。因為我們只有一個目標:「我們要真普選!」
分享這故事的人都在留守着抗爭的「廣場」,無論你是否在現場。看那次林鄭取消學生會談,金鐘之前留守在現場的人不外一、二千。第二天晚上金鐘廣場跑來十一、二萬人。這些都是在外面留守的人趕到現場來的。在手機社交網絡的世界裏,外面留守的人趕到現場會合不外三十分鐘。時間和地域差距幾乎消失了,三十分鐘內警察未行動他們就趕到了。例如那天萬多人一齊重奪旺角,沒有策劃,是每個人直覺互動促成的自律,簡單,迅速有效,又井井有條的行動。
策劃做得到這樣的組織,做不到這簡單迅速重拳一擊的張力:一下子旺角就從警方手上奪回來了。而且,領導者有很多考慮,要是優柔寡斷,這重奪可能未開始已被自己打敗了。「我絕不肯一世活着做鵪鶉,最多移民。但要我放棄家園,我一定同你死過。我不似父母因為九七移民,他們有兒女負擔無辦法,我沒兒女沒負擔點解唔同你博到盡?」二十八歲的阿森跟我說。這是年輕人的心聲,這運動是他們的故事。
「你畀我假普選,你侮辱我,我不可能在虛假和凌辱下生活!」阿致二十一歲,茶餐廳廚師,留守旺角。那天到金鐘來跟我聊天,他說政府無貨交他不會走,抗爭到底,失敗最多移民台灣。他說這大是大非時刻才看到這些保皇黨的嘴臉有多醜陋,全無是非黑白,給這樣的人管治更不可想像?這樣的故事在繼續,運動不會完。
是的,醜陋、虛假、無恥的嘴臉,還有黑社會暴力,為甚麼出來撐假普選、反佔中的人都是這種貨色?反觀佔中人士,和平、自律,你來踩場只是同你唱生日快樂歌,馬路廁所整潔。畢明告訴我,有個大隻佬,赤裸上身,胸口掛着條黃絲帶,是,是用扣針穿過肌膚將黃絲帶掛在心口上,凌晨四點走去金鐘洗擦男廁。他默不作聲,洗擦乾淨了就走。
就是這樣的人參與和支持着雨傘運動。每個以行動參與,作出犧牲,知道是理所當然的,正義崇高的精神的昇華就是救贖。試想像一下這個畫面:一個大隻佬用扣針拮穿胸口掛上黃絲帶,在幽暗的凌晨四點咬住牙根,大力洗擦廁所的畫面有多powerful!張力之大幾乎沒有自我救贖精神是辦不到的。
明仔告訴我他以前只知道打機、返工、去wet過日子,沒想過生活意義。有好日子過,還談意義,太奢侈了吧!突然平地一聲雷,雨傘運動從天而降。金鐘人群,旺角的鬥爭,這些畫面突然令阿明開竅了。他從打機的暗房裏抬頭看到前途的盡頭閃出一點光,人生突然有了希望。希望的昇華令他有被救贖的感覺;人生突然有了意義。人生的意義是我們的救贖!這雪球在滾動着,看清楚的人越來越多,民心所向,雨傘運動成為了全民運動!
阿嫻是裁縫,二十三歲,她問我運動有無可能發展到,真普選爭取的過程中,政府有差池,就有五十萬市民湧出來佔領街道幾天。每一次佔領爭取到儘管只是一點一滴,就是幾寸的布料,我們都要抗爭到有足夠布料做件合身的普選衣服穿。有人罵我說這衣服是洋服,你是洋走狗!阿嫻說,我就是不想做走狗才出來抗爭。是的,民主是「洋服」,但這衣服是我穿尿片時就開始穿了,我不可能下半世轉穿你們的衣服。沒有資訊自由的人,與我們這些資訊自由如空氣中長大的人,自由民主概念的體積一定大有分別,怎能硬要我穿你給我剪裁的衣服!
是,民主自由是洋服,我寧願做穿這洋服的「走狗」,也不要當極權專橫霸道奪走我們普選權利的強盜的走狗!看看這些愛字頭,張溶,一些官員的面貌夠醜陋。理敗氣衰仍在死撐,也必然只有這個模樣。
他們哪像我們理直氣壯!阿嫻說。當對方用上黑社會勢力,我知我們最後會贏。連黑社會勢力都用到,你的道德底線在哪裏?這種沒有道德,純粹機械式鬥爭的集團再龐大其實也不可怕。
幾百人來圍堵《蘋果日報》阻撓出版那晚,葉一堅說都是收錢來做嘢的。不可怕,如果是為理想而來圍堵才恐怖。
雨傘運動我們在追求實質的普選,以前是我們的權利,現在被奪走了,這是我們追求的理想,這運動有這麼大的張力也是這個原因,因為有理想崇高的道德力量。


黎智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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