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25-戴耀廷：進擊之中共巨人（下）

戴耀廷：進擊之中共巨人（下）
23:48 25/8/2015

■中共近年加強打壓港人自由，亦拒絕兌現普選承諾。資料圖片

上星期的文章，我提到港人活在中共巨人之旁。「一國兩制」的高牆本是要把港人與巨人分隔開，以免港人被吞噬。但在回歸後不久，巨人已越過了最外圍的高牆，並逐步進逼至更核心的圍牆。不少港人才驚覺到巨人的進擊，奮起捍我城。但巨人異常巨大，要面對巨人，就必須認清兩項原則。
第一、要先保護自己，就是在與巨人抗爭，先要確保自己不會被巨人吞吃掉或受嚴重傷害。因為能生存下去，才能抗爭。
第二、要弱化巨人，就是要令巨人的力量減弱，那我們才有機會令巨人走回牆外，再重建及加固圍牆，讓我們能真正自主自決。但要弱化巨人，就要先找到他的弱點。按我的理解，中共巨人的最大弱點，就是在內地及在香港，都日益缺乏正當性資源。正當性是人民自願接受一個政權統治的程度，而正當性資源就是人民會自願接受這政權統治的原因。沒有足夠正當性的資源，巨人即使最終不會倒下，力量也必會大幅減弱。


統治欠缺正當性

在內地，唯一能支持中共政權正當性的，就是由改革開放所帶來的經濟增長及人民生活改善。中共巨人已沒有了任何意識型態上的正當性資源，連中共自己也不再相信共產主義。雖然近年中共巨人嘗試以儒家思想和愛國主義來替代，但看來並未能為中共巨人開拓多少正當性。有效管理社會是另一重要正當性資源，不過貪污腐化、官僚主義及施政嚴重失誤，都在大大削減中共能由此所得的正當性。
或許中共巨人中的巨人——習近平，正努力建造「偉大領袖」的形象，但問題是即使他能成功「神化」自己，這一套在現代中國還能產生多大的作用？至此，我們就看到中共巨人「窮」得只餘下錢。只要持續的經濟增長不再，金融出現嚴重危機甚至是斷崖式的崩潰，或出現持續的經濟衰退，中共巨人也會有倒下的一天，除非他能及時進行徹底的政治改革，才有望開拓新的正當性資源。
在香港，中共的正當性資源是來自他建起了高牆分隔中、港兩地，為了維持香港的安定繁榮，承諾港人的自由受保障，並能最終以普選去產生自己的政治領袖，以實現真正的自治。在過去的十八年，中共的正當性在港人心中逐步減弱。自回歸後，香港經歷多次的金融風暴，經濟發展越益單一化，停滯不前，貧富懸殊，回歸並沒有為香港的經濟帶來長足的發展，但那並不是最大的問題。
原先分隔開的中、港兩地，隨着中國本身的經濟急速發展，及兩地人民存在極大文化差異，導致中、港矛盾和衝突日益加劇。港人一直非常珍視自己享有的自由，但董建華在2003年嘗試為23條立法，觸碰了港人心中最大的憂慮。五十萬人上街反對立法，而最終導致董建華要擱置立法及之後下台。2012年的反國教科運動，也是出於害怕下一代失去思想自由的憂慮。若中共要在香港進行任何行動，令港人感到自由有可能被剝奪，他們反抗的力度必會更大。

但對中共在港的正當性衝擊最大的，是2014年全國人大常委會的831決定，因港人看清楚中共是完全沒有誠意去履行那一直未有實踐的普選承諾。中共要挽回港人的認受，不是單靠提供一些經濟利益給香港就可以。如果中共妄圖以操控傳媒及思想再教育來改變港人的思維，它的正當性只會受到更大的衝擊。現在其實離臨界點並不太遠。
欠缺正當性就是中共巨人的弱點，那麼要強化自己，就要針對這弱點做功夫。可以肯定說，中共在內地的管治，必會在未來的日子，不斷受到內地人民更大的挑戰。因此，中共不可能無了期地押後政治改革。那也是港人把巨人推回高牆外的最好時機。

至於在香港，要弱化中共巨人，就要讓更多人看到中共對香港施行的那一套管治是欠缺正當性。這就要進一步提升港人的政治醒覺，建立港人身份認同有更強的自覺性，更廣及更深地培育港人的民主普選意識，連繫各個民主改革力量，建設平衡的管治機制以加強港人自治的能力，讓港人有更多機會透過民間公投去建立共同決策的模式，加強港人願意持續抗爭的決心，並爭取國際社會承認港人享有自決自治的權利。

這些方法未必能在短時間內見到成效，但卻是固本培元的工作。雨傘運動已為香港的前路打開了破口，奠下了相當穩固的基礎。只要堅持下去，不要因一時改變了甚麼而灰心放棄，爭取過半以上的港人都認同民主自治的信念，耐心等候反擊的時機出現，成功的日子必會來到。再且，強化自己，不單可讓港人在時機來臨時能及時把握得到，當港人能有機會真正實踐民主自治時，我們也會有更大的資源及能力去實行善治，在香港建立起一個更公平的社會。


戴耀廷
港大法律系副教授、佔中發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