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025-生活達人:划艇夢,是海豚改變了人

生活達人:划艇夢,是海豚改變了人
19:36 25/10/2015


穩舵達人趙德穎_趙德穎說自己不太喜歡划艇,體型更不適合當划艇手,沉迷的卻是中大划艇隊的一種精神,曾經辭去工作,全心全意返中大,在盛夏教了三個月划艇:「好彩那時做過這件事,否則成世唔安樂。」(圖/ 林俊源)

(圖/ 林俊源)(圖/ 林俊源)

(資料圖片)當日中大划艇隊划至大澳對開的海面,近距離喜見多條中華白海豚同時現身。

柳應斌(左)、趙德穎(右)(圖/ 林俊源)


【明報專訊】Row row row your boat Gently down the stream Merrily merrily merrily merrily Life is but a dream

這是一首老掉牙的英語童謠,而你終於讀懂了歌詞的意思,大概是成年以後。
就讓故事由這裏說起。有十個人,由香港來回澳門,不搭水翼船,卻分別撐起五條艇,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於東涌出發,越過伶仃洋,到達澳門的黑沙海灘,翌日再循同一航線,返回香港。
全程共八十公里,划了十九小時,有記者隨行直擊報道,又有隊醫隨團on call,在大澳上岸時,連中大校長沈祖堯,也在碼頭相迎。
負責領航的船家,見慣大場面,大惑不解的拋下一句:「其實時不時都有人這樣划,你們都算巴閉喎。」划艇,可能另有意思。


Row row row your boat

他們撐的這條船,英文叫rowing,台灣叫「划船」,大陸叫「賽艇」。至於香港,在九七年之前一直叫「划艇」,回歸後,則跟隨內地叫法。「香港人乍聽未必明白,大概以為是入汽油的大——飛。」趙德穎把尾音拉長,打趣笑說。
他出身自中大划艇隊,也是這次「創舉」的領隊,嘴巴裏都是「划艇」前「划艇」後,似乎人心未回歸。我們相約在石門的賽艇中心見面,席地坐在由木頭搭建的碼頭做訪問,每有浪花拍岸,城門河的水一湧而上,我們的話題就驀地中斷,寧願看河。
划呀划,青春都給了城門河
大自然都是吸引的。趙德穎問我是不是沙田人,我說不,但在城門河兩岸的單車徑騎車,倒超過二十年。而他的整個划艇歲月,也是在城門河度過。「那時大學一年班,聽說中大划艇隊勁,便參加了。暑假有三個月每日划艇,練足六日,每日八個鐘。所以每屆艇隊的人,關係好好。」
他畢業十三年,從沒離開過划艇隊,每年暑假,他也返回中大做教練,教新人。三十幾歲的IT人,仍然如此熾熱地回饋母校,我覺得難以理解,大抵他真是艇界男神,誰料趙德穎搖搖頭說:「其實我划艇只划了一年啊。」
隊員划 我扯大嗓門
他擠眉弄眼,指指雙腿:「划艇划得好,必須手長腳長,夠高大,腳長才有power,可我……你看我的身形,根本就不適合划艇。」他直言自己做舵手多年,因為身輕,不怕令划艇額外負重,得知划艇員此路不通後,他便去考取教練資格,從此精人出口,只管扯大嗓門叫隊員划,世上也真有筍工。
畢業後他難捨划艇隊身分,發起成立中大划艇校友會,繼續光明正大將划艇放入生命裏頭。十幾年間,他們好幾次提議划出城門河,划去澳門、划去台灣,但成本高昂力氣吃重,講到尾,就是天方夜譚,人人聽到都從鼻子裏回一句:「點得呀。」或者﹕「唔係啩。」始終未能說服一眾成人校友一起做一回天真的夢,於是他們唯有安安分分退守沙田,繼續做一條衝不出城門河的艇。
直到三個月之前,這條鹹魚,竟翻生有望。


Gently down the stream

一隻質素良好的划艇,造價要十萬八萬,中大划艇校友會一直沒擁有自己的划艇,因此每次搞活動都很受限制。今年年中,石門賽艇會有一批舊的康樂艇想棄掉,趙德穎知悉後,非常雀躍:「他們二手賣給我們,象徵式收個價錢。」他立即打電話給校友會另一個幹事,一個比他年輕十載的隊友,也是唯一一個支持划出城門河的人,拿住電話筒他僅說了三個字:「嚟啦喂!」一切便盡在不言中。


划出城門河 經一波三折

五隻艇到手時,已經六月尾。一眾幹事半信半疑的,被趙德穎催眠入夢。先着手擇日子,選定十月,接着向海事處和入境處申請航道,再向澳門相關部門辦理手續。最遠也離不開城門河的這支隊伍,毫無經驗,幾經搭路,得悉原來三十幾年前,現為浸大體育系副教授的雷雄德,原來曾經搞過獨木舟的澳門單程長征。「當時他說,搞過幾次,通常得一半成行,因為風勢天氣水流,太多未知數。」
然後出現比他們預想中更繁複更瑣碎的雜項需要處理和安排,包括贊助商、領航船、海上通訊、宣傳短片、活動推廣,以至去到澳門後如何有空地放艇等等:「整支校友隊用盡關係網絡和人情,四出尋求幫忙。」
最重要還是招募艇手,乘風破浪,划出伶仃洋。「我們招募了二十人左右,十隻艇練習,到最後個幾星期,遴選體能和技術最好的十個隊員出發。」


中華白海豚在旁跳舞

他到底是港燦,在城門河翻艇大,意識到若單純以推廣划艇運動出發,挑戰港澳來回的八十公里,大概深度不夠。「我們覺得一定要搭條葱。」最後這棵葱花落WWF,食落有葱味,反過來為主菜定了味:「我跟一位校友傾,他是動物人,也是保育人,甫開口就提議WWF,我請他不如多說幾個選擇,但他講來講去,口裏只得這個團體。」

那趙德穎才知道,原來他們划的航道,是中華白海豚出沒的地方,「我們真的非常無知,一直不知道。而我也不是動物人,但覺中華白海豚是香港人都熟悉的名字,就去邀請WWF合作。」而這個導致這個計劃成敗的最後一根稻草,原來是保險問題。
「我們開始時想,保險買到就買,買不到也會go ahead,誰知WWF講明,沒有保險,合作就泡湯。」由於沒有先例可循,他們問過坊間好幾間保險公司,全不受理,最後也是由WWF幫忙牽線,才找到公司承保。
這時有三三兩兩的白鷺,拍拍雙翼低飛着陸,再次騎劫了我們的注意力。我們獃着凝望良久,趙德穎才如夢初醒的說:「我從來不是動物人,想不到,出海練習時,真的看見了粉紅色的中華白海豚,在我們旁邊跳舞。」
Merrily merrily merrily merrily
有一天,趙德穎意識到,伶仃洋之旅,似乎事在必行時,他才發現,隊伍練習得似乎不夠。練艇跟練水不同,他們先要電召小貨車,從西貢把五條船運載往新界西部,再從地圖尋找各個能夠拉艇下海而又位近馬路的地點。「新界西部水域最似往澳門航線的水流,必須在那裏實戰。」


海豚之家 港珠澳橋工地

開頭幾次,他們只練習三兩小時,然後慢慢增加至七八小時。「當你望住天空成晚,大概都會見到幾粒流星。」他本來不知道那裏的水域有海豚,知道之後,也不相信自己真能看得見,誰料最後,他們幾乎每一次練習都有海豚相伴。「原來是真的!我們練了六七個星期,每一次都見到,原來真係會見到海豚。」
一見到海豚三三兩兩躍起,他們五條船就立即停下來,忙着找相機找電話拍照。「我們都不是動物人……」他說第三次,「但我們卻非常興奮,就像小學生去到動物園,我們大喊:那邊呀這邊呀!次次如是。」


籌10萬 保育中華白海豚

自從看過海豚跳舞之後,他們十個人立即就給洗腦了,「我們反過來被海豚感染了,覺得自己在做的這件事原來真的,很——有——意——義——啊。」他不由得又把尾音拖長。「那個海域旁邊就是港珠澳橋的工程,周圍的水質也不見得好,海豚就在這裏生活,我不敢說,牠們是不是快樂。」本來只覺得要搭棵葱,刻下他們認真想籌好十萬元,捐給WWF的中華白海豚的保育計劃。


Life is but a dream

這是他三十五歲仔以來,籌備過的夢想水分最高的事情。
他說距離出發前幾星期,心裏頭好幾次被感動。例如有港大划艇隊的人,竟然大清早走來他們練習的水域,為他們拍片剪片,「港大啊,我們明明是對手!」然後是中大校友事務處和公關部,多次在宣傳上伸出援手,還有澳門的中大校友會,「我眼中澳門校友簡直是仆心仆命幫我們解決問題。」


10雙臂力 眾人援手

圓夢總需要很多條件,趙德穎說,他滿滿的感情在下水前最澎湃,出發那天清晨,很多義工六時多已到達,幫忙打點,他眼睛都濕潤了,「但一到落水,我反而非常平靜,一直抱住這個心情,划完八十公里」。
他們十幾年來只划過城門河的河水,這次是他們第一次在海洋上的長征,五支艇浩浩蕩蕩出發,旁有兩艘領航船和支援船,在伶仃洋的大海上,十個香港人只用臂力,划出一個可能性。船家見慣不怪,質疑「有乜咁巴閉?」隊員柳應斌別有體會:「我平時份人好小心,連機動遊戲的海盜船都不玩。這次本來不贊成出海,覺得危險,不過現在想法有變,發現原來我們的team work如此成熟,能辦得成這麼有規模的活動。我跟德穎說,日後要多做,划更遠,不要負了這個團隊。」


喜歡的……是團隊精神

這趟脫離水翼船航線的旅程,到底是香港首次,由十個中大划艇隊的校友創下紀錄,這天是完成創舉的翌日黃昏,他們正在給夕陽染紅的城門河畔執拾殘局。河上有獨木舟,也有划艇徜徉;划艇的竅門在於你背向着目的地前進,眼下看見的是漸次縮小的風景。趙德穎說,划艇隊校友會的隊員,其實都沒有太喜歡划艇,「好似跑步會其實唔跑步咁……哈哈。但我們太喜歡中大划艇隊,是喜歡那種歸屬感和精神。這裏好單純,是一個很有熱情的空間。」
沒有太喜歡划艇也不要緊,反正這首英文童謠,唱的也不是划艇,大概是歌頌生命裏的一個夢想。


文/ 鄭美姿
圖/ 林俊源
編輯/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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