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12-紐約時報中文網：從金正恩到習近平，川普個人外交遇挫
紐約時報中文網：從金正恩到習近平，川普個人外交遇挫
MARK LANDLER
2019年3月12日
中國主席習近平上週在北京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川普總統相信他與習近平的私人關係能為達成貿易協定廓清道路。
華盛頓——他喜歡其中一個，並承認愛上了另一個。他珍惜兩人的來信。他相信他和兩人建立的私人聯繫能為貿易和核武的歷史性協議廓清道路——這些協議曾把他的前任們難倒。
對川普總統而言，所有的外交都是個人交往，特別是他最熱心追求的亞洲兩位強人——朝鮮的金正恩和中國的習近平。
但川普和金正恩的「蜜月」上月在越南戛然而止，而他認為國與國之間的協議同老闆之間的房地產交易沒什麼不同的堅定信念，如今又面臨來自中國主席的另一個嚴峻考驗。
在與中國的貿易談判中（之後有可能與習近平舉行會談），川普希望克服幾十年來的不信任，簽署一份協議以結束世界最大的兩個經濟體之間激烈的貿易戰。
但在越南首都河內的潰敗——川普不僅未能達成協議，反而與金正恩相距甚遠——暴露出了他在達成協議的談判中存在的一個根本弱點：他相信虛張聲勢和個人魄力能彌合根深蒂固的差異和準備上的不足。
它還表明，川普如此熱切地與之培養關係的強人，與民主選舉出來的領導人一樣難以交涉。
比金正恩更有甚者，習近平會把優勢與弱勢混合的複雜元素帶到和川普的會晤中。且不提川普會如何因應這些實際情況，一些人擔心他會深受與毀了他和那位朝鮮獨裁者會談的同樣的陷阱與誤判之害。
中方也有類似的疑慮。原定三月底兩國領導人在川普位於佛羅里達州棕櫚海灘的馬阿拉歌(Mar-a-Lago)的會晤現已擱置，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中方擔心總統會像對待金正恩那樣離開習近平的談判桌。
「川普在上演同樣的戲碼，」曾任歐巴馬總統中國問題顧問的麥艾文(Evan S. Medeiros)說。「但它是有根本缺陷的，無論你打交道的是極權社會的強勢領導人，還是多元、一體化社會的強勢領導人。」
麥艾文稱，在這兩種情況下，總統都是依靠他的個人魅力，以及他看人識人、隨機應變的能力，來說服對方同意作出艱難的結構性變革：讓中國對國家主導的經濟進行大調整，讓朝鮮放棄金氏王朝視為存活根基的核計劃。
但隨著談判的展開，川普已表現出放鬆條件的傾向。他從要求朝鮮迅速、徹底解除武裝到改口說他不著急，只要金正恩停止核彈或彈道導彈試驗。
他從要求中國放棄一系列他所稱的掠奪性貿易行為，到破壞他自己的首席貿易談判羅伯特·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的努力——就在後者開始解釋這些讓步將寫入美中貿易協定的諒解備忘錄時。
「從川金會來看，川普的合作夥伴們對自己的底線在哪裡顯然比川普清楚得多，」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美中關係專家裴敏欣說。
他表示，越南失利後，川普可能會更有動力同中國國家主席達成協議。與構成安全風險但對大多數美國人而言仍是個遙遠威脅的核攤牌不同，同中國的貿易戰已使美國的農民、車廠和各種製造商付出沉重代價。
「川普更關心連任，而不是迫使中國進行結構性改革，」裴敏欣說。
裁軍協議無果而終，川普與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蜜月」上月底在越南戛然而止。
川普的一些高級助手——像財政部長史蒂芬·馬努欽(Steven Mnuchin)和首席經濟顧問拉里·庫德洛(Larry Kudlow)——都敦促過他和北京達成妥協，警告稱他不斷升級的關稅可能會給股市帶來的破壞——他視股市為總統任期的晴雨表。
川普經濟團隊中的強硬派和實用主義者之間的分歧，比國家安全團隊中的分歧更明顯。在國家安全團隊，國務卿邁克·龐皮歐(Mike Pompeo)和國家安全顧問約翰·R·博爾頓(John R. Bolton)敦促他放棄與朝鮮達成的糟糕協議。
與此同時，金正恩和習近平已經表現出試圖戲耍川普的本能。在河內，朝鮮領導人提議拆除一座鈈反應堆，延長暫停核試驗和導彈試驗的時間，換取川普解除所有經濟制裁。
中國提出購買數十億美元的美國石油、天然氣和大豆，讓川普輕鬆獲勝，作為美國降低關稅的回報。但是，他們還沒有同意針對強制轉讓美國技術等更有害行為建立執行機制。
儘管川普對兩位領導人都大加讚揚，但他談論二者的方式卻有明顯的不同。
「我喜歡他，我相信他很喜歡我，」總統在2017年4月談到習近平時說。去年秋天，當貿易戰升溫時，川普說，「他可能不再是我的朋友了，但我想他可能會尊重我。」
對金正恩，川普採取了不當回事的語氣。去年秋天，他用逗趣的口吻向支持者講述兩人如何從「炮火與怒火」轉變為友好通信。「然後我們相愛了，好嗎?」他說。「不，真的——他給我寫了許多美麗的信。」
川普還沒有準備好與金正恩分手。但在河內談判陷入僵局後，總統說他「相當有個性」，這句話可以有多種解釋。
「川普明白，小國的獨裁者和世界上最大國家的元首是有區別的，」曾在喬治·W·布希(George W. Bush)政府期間與平壤談判的車維德(Victor D. Cha)說。
乘火車前往越南的金正恩是一位與世隔絕的人物，用一小群親信執政。而習近平自2012年升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以來就一直活躍在世界舞台上。他派出了一個經驗豐富的貿易談判團隊，由哈佛大學出身的經濟學家劉鶴帶領。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劉鶴和萊特希澤之間的工作級談判已經長達數月，不太可能像河內談判那樣意外破裂。
「談判的性質有很大不同，」布魯金斯學會約翰·L·桑頓中國中心(Brookings Institution John L. Thornton China Center)主任李成說，「對於是否有機會成功，雙方事先都會有更好的理解。」
然而，川普反覆無常的個性很突出。當他對2000億美元的中國出口商品徵收關稅時，中國人措手不及。當他離開金正恩時，他們猝不及防。
分析人士說，河內談判的崩潰在北京引起了強烈反響，是否要把習近平送到佛羅里達，再次面對無法預測的川普，中國官員們對此感到疑慮重重。有太多東西處於成敗關頭，他們正在推動提前達成任何協議。
「川金會」破局可能意味著什麼
對川普來說，要想在棕櫚灘實現那種尼克森與毛澤東式的歷史性會面，最大的障礙可能是習近平根本不願意冒險進行這位美國總統——以及金正恩——似乎很喜歡的那種快速交易。
「中國人執迷於過程，」歐巴馬的前中國顧問傑弗裡·A·巴德(Jeffrey A. Bader)說。「他們不相信大人物的突然介入。自從毛澤東時代以來，他們就沒這麼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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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2日
中國主席習近平上週在北京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川普總統相信他與習近平的私人關係能為達成貿易協定廓清道路。
華盛頓——他喜歡其中一個，並承認愛上了另一個。他珍惜兩人的來信。他相信他和兩人建立的私人聯繫能為貿易和核武的歷史性協議廓清道路——這些協議曾把他的前任們難倒。
對川普總統而言，所有的外交都是個人交往，特別是他最熱心追求的亞洲兩位強人——朝鮮的金正恩和中國的習近平。
但川普和金正恩的「蜜月」上月在越南戛然而止，而他認為國與國之間的協議同老闆之間的房地產交易沒什麼不同的堅定信念，如今又面臨來自中國主席的另一個嚴峻考驗。
在與中國的貿易談判中（之後有可能與習近平舉行會談），川普希望克服幾十年來的不信任，簽署一份協議以結束世界最大的兩個經濟體之間激烈的貿易戰。
但在越南首都河內的潰敗——川普不僅未能達成協議，反而與金正恩相距甚遠——暴露出了他在達成協議的談判中存在的一個根本弱點：他相信虛張聲勢和個人魄力能彌合根深蒂固的差異和準備上的不足。
它還表明，川普如此熱切地與之培養關係的強人，與民主選舉出來的領導人一樣難以交涉。
比金正恩更有甚者，習近平會把優勢與弱勢混合的複雜元素帶到和川普的會晤中。且不提川普會如何因應這些實際情況，一些人擔心他會深受與毀了他和那位朝鮮獨裁者會談的同樣的陷阱與誤判之害。
中方也有類似的疑慮。原定三月底兩國領導人在川普位於佛羅里達州棕櫚海灘的馬阿拉歌(Mar-a-Lago)的會晤現已擱置，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中方擔心總統會像對待金正恩那樣離開習近平的談判桌。
「川普在上演同樣的戲碼，」曾任歐巴馬總統中國問題顧問的麥艾文(Evan S. Medeiros)說。「但它是有根本缺陷的，無論你打交道的是極權社會的強勢領導人，還是多元、一體化社會的強勢領導人。」
麥艾文稱，在這兩種情況下，總統都是依靠他的個人魅力，以及他看人識人、隨機應變的能力，來說服對方同意作出艱難的結構性變革：讓中國對國家主導的經濟進行大調整，讓朝鮮放棄金氏王朝視為存活根基的核計劃。
但隨著談判的展開，川普已表現出放鬆條件的傾向。他從要求朝鮮迅速、徹底解除武裝到改口說他不著急，只要金正恩停止核彈或彈道導彈試驗。
他從要求中國放棄一系列他所稱的掠奪性貿易行為，到破壞他自己的首席貿易談判羅伯特·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的努力——就在後者開始解釋這些讓步將寫入美中貿易協定的諒解備忘錄時。
「從川金會來看，川普的合作夥伴們對自己的底線在哪裡顯然比川普清楚得多，」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美中關係專家裴敏欣說。
他表示，越南失利後，川普可能會更有動力同中國國家主席達成協議。與構成安全風險但對大多數美國人而言仍是個遙遠威脅的核攤牌不同，同中國的貿易戰已使美國的農民、車廠和各種製造商付出沉重代價。
「川普更關心連任，而不是迫使中國進行結構性改革，」裴敏欣說。
裁軍協議無果而終，川普與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蜜月」上月底在越南戛然而止。
川普的一些高級助手——像財政部長史蒂芬·馬努欽(Steven Mnuchin)和首席經濟顧問拉里·庫德洛(Larry Kudlow)——都敦促過他和北京達成妥協，警告稱他不斷升級的關稅可能會給股市帶來的破壞——他視股市為總統任期的晴雨表。
川普經濟團隊中的強硬派和實用主義者之間的分歧，比國家安全團隊中的分歧更明顯。在國家安全團隊，國務卿邁克·龐皮歐(Mike Pompeo)和國家安全顧問約翰·R·博爾頓(John R. Bolton)敦促他放棄與朝鮮達成的糟糕協議。
與此同時，金正恩和習近平已經表現出試圖戲耍川普的本能。在河內，朝鮮領導人提議拆除一座鈈反應堆，延長暫停核試驗和導彈試驗的時間，換取川普解除所有經濟制裁。
中國提出購買數十億美元的美國石油、天然氣和大豆，讓川普輕鬆獲勝，作為美國降低關稅的回報。但是，他們還沒有同意針對強制轉讓美國技術等更有害行為建立執行機制。
儘管川普對兩位領導人都大加讚揚，但他談論二者的方式卻有明顯的不同。
「我喜歡他，我相信他很喜歡我，」總統在2017年4月談到習近平時說。去年秋天，當貿易戰升溫時，川普說，「他可能不再是我的朋友了，但我想他可能會尊重我。」
對金正恩，川普採取了不當回事的語氣。去年秋天，他用逗趣的口吻向支持者講述兩人如何從「炮火與怒火」轉變為友好通信。「然後我們相愛了，好嗎?」他說。「不，真的——他給我寫了許多美麗的信。」
川普還沒有準備好與金正恩分手。但在河內談判陷入僵局後，總統說他「相當有個性」，這句話可以有多種解釋。
「川普明白，小國的獨裁者和世界上最大國家的元首是有區別的，」曾在喬治·W·布希(George W. Bush)政府期間與平壤談判的車維德(Victor D. Cha)說。
乘火車前往越南的金正恩是一位與世隔絕的人物，用一小群親信執政。而習近平自2012年升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以來就一直活躍在世界舞台上。他派出了一個經驗豐富的貿易談判團隊，由哈佛大學出身的經濟學家劉鶴帶領。
一些分析人士認為，劉鶴和萊特希澤之間的工作級談判已經長達數月，不太可能像河內談判那樣意外破裂。
「談判的性質有很大不同，」布魯金斯學會約翰·L·桑頓中國中心(Brookings Institution John L. Thornton China Center)主任李成說，「對於是否有機會成功，雙方事先都會有更好的理解。」
然而，川普反覆無常的個性很突出。當他對2000億美元的中國出口商品徵收關稅時，中國人措手不及。當他離開金正恩時，他們猝不及防。
分析人士說，河內談判的崩潰在北京引起了強烈反響，是否要把習近平送到佛羅里達，再次面對無法預測的川普，中國官員們對此感到疑慮重重。有太多東西處於成敗關頭，他們正在推動提前達成任何協議。
「川金會」破局可能意味著什麼
對川普來說，要想在棕櫚灘實現那種尼克森與毛澤東式的歷史性會面，最大的障礙可能是習近平根本不願意冒險進行這位美國總統——以及金正恩——似乎很喜歡的那種快速交易。
「中國人執迷於過程，」歐巴馬的前中國顧問傑弗裡·A·巴德(Jeffrey A. Bader)說。「他們不相信大人物的突然介入。自從毛澤東時代以來，他們就沒這麼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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