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528-陶傑--步行與你

步行與你
6:48 28/5/2014


道理就像長衫要穿在陳寅恪胡適身上最儒雅，芭蕾舞鞋，在法國女人腳上最配襯，所以近年法國女人穿的平底芭蕾舞鞋公認為時尚經典。
步行是人類自然的活動之一，甚至可以說，從嬰兒不再爬行、人猿開始直立之後，步行是生命基礎的行為。步行不但是為了到達目的地，同時也是一種生活經驗。但是，汽車的出現，令日常的旅程突破步行距離所限，甚至導致城市設計出現變化，今天無數新興的城市，都是以汽車交通為本，忽視人的步行需要。
美國有許多平坦無際，寸步難行的「汽車城」；像中國這樣城市中產階級近年才興起的國家，模仿美國生活，大塞車已成生活常態。
汽車不但改變人的行為方式，包括人際距離之疏遠隔絕，車輛爭道罔顧行人之普遍，令人的體形外表也出現根本變化：美國的中產階級或許喜歡開車去健身室，然後借用器械競步，但長期以車代步，接近腳不點地的人顯然更為廣泛。
步行不僅是健康所需，甚至是一個城市的治安體現，美國洛杉磯的市中心，長期治安差劣，因為洛杉磯的大多數人口都是以車代步的中產階級，所謂的「市中心」反而冷冷清清，只有少數巴士通行，只剩極少數低收入人口，以及無業遊民、癮君子等，令市中心不旺反衰，堪稱全世界大城市中的一怪。


但超越健康需求與治安問題的，是步行拉近人與人的距離，人人平等，除了高喊口號，只要多走一走，也可以多實現一分。地廣人少如美國，或者小國寡民分佈如歐洲，開車或許是生活必需，但各地急速的「城市化」已經令城市規劃演變成一場容納愈來愈多汽車的競賽；在人口密集的超級大都市，伴隨而來的更是交通擠塞、空氣污染和噪音的噩夢，事實上，以香港市中心的狹小範圍，從銅鑼灣穿過灣仔、金鐘到中環，按現有的交通規劃，步行也只是半個多小時的事。
但眾所周知，這四個地區是交通堵塞的熱點，在塞車高峰期，同樣距離開車也要半個小時。中環範圍內雪廠街、皇后大道中、銀行街等幾處熱點，也是大塞車的黑點，所謂達官貴人的「保姆車」的永久徘徊，佔用道路，多年來已成常態，在一個等級社會，或許更是獨有的「文化現象」，因為不止香港，北京、上海的繁忙鬧市，這種隨意佔有道路的行為也非常普遍，中國的軍車、官車更因車牌的樣式製作有別於普通人，更加高人一等，享盡特權。
但是步行，至少在路面上人與人是平等的，沒有人有優先權，有錢人不會比窮人多佔地方，也沒有人霸佔路面致其他人無路可行。甚至有人不小心撞了你，只要他說一聲對不起就行，車子一旦相撞，按香港人今天的脾氣，他們跳下來打架的機會很大。港產片中常見一種司機把錢丟到警察臉上，說幾百塊錢罰款單不值一個屁的醜惡場面，中國現實裏還有「我爸是李剛」一類的瘋狂與殘酷，比起開車，大多數人步行時的人品有保障得多。
所以從頭看巴黎的女人街頭漫步：如此良人，如此風景，這樣的韻律和風情。


陶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