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922-戴耀廷：民主運動須建新網絡
戴耀廷：民主運動須建新網絡
23:48 22/9/2015
■香港民主運動越趨多元化，有代表不同聲音、不同界別的組織。資料圖片
回顧香港民主運動約三十年的發展，由1987年爭取立法局八八直選，至2014年爭取普選行政長官的雨傘運動，民主運動的形態隨着時代的變化也有轉變。
在早期一段不短的時間，香港民主運動大體是單一中心的形態。當時差不多所有支持民主的力量，都是統一在單一的旗幟之下，以李柱銘和司徒華為領導人物。組織上有由不同團體的代表組成的民主政制促進委員會及第一代的泛民政黨——香港民主同盟，它們都是由李柱銘及司徒華擔當領袖。當時雖還有其他民主派組織，但主要還是以民促會、港同盟及之後由港同盟與匯點合併成的民主黨，作為民主運動的中心力量。
回歸之後，先後有其他民主派政黨或政治組織成立，如公民黨、社會民主連線及人民力量。關注各種民生議題的民間團體亦如雨後春筍般成立，但民主黨的中心領導地位大體仍能維持，不過民主運動內部變得百花齊放，更加多元化，但相互之間的關係仍不是太差。
不過，在2010年那一輪政改之後，因五區公投及民主黨與中聯辦官員談判的爭議，導致了民主運動分裂，分為了激進泛民及溫和泛民兩個陣營，再難有單一的組織能扮演領導角色。不少民主運動的支持者對政黨的信任也大幅減弱，導致在2013年要準備面對2017年普選特首之戰時，民主運動變得群龍無首和內部爭拗不休。
民主運動「去中心化」
當和平佔中提出要以公民抗命和佔領中環為爭取普選行政長官的策略，民主運動好像再找到一個中心點。但和平佔中在2013年3月開始至2014年9月28日爆發雨傘運動之間的十多個月，這中心點的角色與之前很不同，它主要是發揮一種連繫的角色而非領導的角色。和平佔中的角色更是在於以其為中心，把民主運動的不同的力量點連結在一起。它大體能令激進泛民和溫和泛民、政黨與民間團體，都在佔中的旗幟下，在爭取真普選的路上共同進退。
但當學生罷課引發提早佔中，到警察發放催淚彈導致更多市民參與佔領行動，和平佔中那作為連繫的中心點的角色也同時結束了。因為不少市民不是因和平佔中或學生的號召，而是自發地不能接受特區政府向和平的示威者使用過度武力而走出來，那令原先發揮聯繫中心點的和平佔中再難繼續發揮這功能。再加上有部份以前屬較邊緣的本土派組織，在佔領期間推動「沒有大台」的論述，那令民主運動在佔領期間沒辦法重新建立起一個有效的中心聯繫點或平台。
在佔領結束後，因和平非暴力的策略未能成功爭取到真普選，讓支持用更激進方式及目標的本土派團體，伺機壯大起來。在後雨傘時代，亦有不少年輕的專業人士，紛紛在其界別內，成立新的關注政改組織，令整個民主運動較雨傘運動之前變得更加多元及去中心化。
由於新興的本土派組織與原有的泛民政黨及民間團體在策略及目標上都有不小的差別，故相互之間存在疏離甚至是衝突。新與舊的民間團體因成員出身背景不同，雖然在策略及目標上未必很有差異，但還未建立起長久的合作關係。它們也同時希望與政黨保持一些距離，這都令到在雨傘運動後，整個民主運動出現了新的形態。香港民主運動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各個力量點，各自運作，而相互之間仍沒有足夠的連繫點把大家連結起來。
那麼香港民主運動的未來發展應是怎樣呢？我們當然不可能回到李柱銘、司徒華時代，以大一統方式把所有民主力量統一起來。我相信也不可能回到和平佔中那段時間，由一個團體去充當中心聯繫點的角色。我的想法是香港民主運動必然也應該保持現在多個力量點的分散式狀態，但各個民主力量可以與其性質及意念相近的其他民主力量直接及交叉建立聯繫，構成不同板塊。在這過程中，在不同板塊內，會自然地出現在這板塊內扮演聯繫點的組織。
不同板塊連結成網
民主運動各個板塊可以透過各個板塊內的聯繫點為橋樑，與其他板塊連繫起來，也可以直接與其他板塊的民主力量跨板塊直接連繫起來。最後香港民主運動，會由最早期的一個中心力量，在轉為一個中心聯繫點後，再變成一個有多個連繫點和板塊的網絡形態。
這種新的形態也是現今世界新社運的流行模式，因在資訊科技發達下，每一個運動的參與者的自主度都大大提高了。因此，它的出現也是大勢所趨。這新形態在香港現今的政治生態下，也有其好處，就是它抗衡打壓的耐力應更強，因政府再難以瓦解一個中心力量或一個中心聯繫點就能大幅削弱民主運動的力量。民主運動的滲透度也應可以更廣更深，因分散的民主力量，應可以直接觸及更多不同階層及背景的市民去推廣民主的信念。
但要建起這個民主運動的新網絡，由現在開始，可能需要更多時間和更多努力，才能把各個民主力量構成不同的板塊，及把不同板塊以網絡的方式連結起來。有兩方面的需要是特別重要的：一、必須有更多人或團體願意擔當板塊內的連繫者角色及在板塊之間做搭橋者的角色。當中所需要的技巧及心理狀況都會是相當高的。二、必須建立一個民主運動跨板塊的決策機制，讓各個民主力量及所有民主運動的支持者，能平等地、公平地、民主地一起決定民主運動的大方向及主要決策。
戴耀廷
港大法律系副教授、佔中發起人
23:48 22/9/2015
■香港民主運動越趨多元化，有代表不同聲音、不同界別的組織。資料圖片
回顧香港民主運動約三十年的發展，由1987年爭取立法局八八直選，至2014年爭取普選行政長官的雨傘運動，民主運動的形態隨着時代的變化也有轉變。
在早期一段不短的時間，香港民主運動大體是單一中心的形態。當時差不多所有支持民主的力量，都是統一在單一的旗幟之下，以李柱銘和司徒華為領導人物。組織上有由不同團體的代表組成的民主政制促進委員會及第一代的泛民政黨——香港民主同盟，它們都是由李柱銘及司徒華擔當領袖。當時雖還有其他民主派組織，但主要還是以民促會、港同盟及之後由港同盟與匯點合併成的民主黨，作為民主運動的中心力量。
回歸之後，先後有其他民主派政黨或政治組織成立，如公民黨、社會民主連線及人民力量。關注各種民生議題的民間團體亦如雨後春筍般成立，但民主黨的中心領導地位大體仍能維持，不過民主運動內部變得百花齊放，更加多元化，但相互之間的關係仍不是太差。
不過，在2010年那一輪政改之後，因五區公投及民主黨與中聯辦官員談判的爭議，導致了民主運動分裂，分為了激進泛民及溫和泛民兩個陣營，再難有單一的組織能扮演領導角色。不少民主運動的支持者對政黨的信任也大幅減弱，導致在2013年要準備面對2017年普選特首之戰時，民主運動變得群龍無首和內部爭拗不休。
民主運動「去中心化」
當和平佔中提出要以公民抗命和佔領中環為爭取普選行政長官的策略，民主運動好像再找到一個中心點。但和平佔中在2013年3月開始至2014年9月28日爆發雨傘運動之間的十多個月，這中心點的角色與之前很不同，它主要是發揮一種連繫的角色而非領導的角色。和平佔中的角色更是在於以其為中心，把民主運動的不同的力量點連結在一起。它大體能令激進泛民和溫和泛民、政黨與民間團體，都在佔中的旗幟下，在爭取真普選的路上共同進退。
但當學生罷課引發提早佔中，到警察發放催淚彈導致更多市民參與佔領行動，和平佔中那作為連繫的中心點的角色也同時結束了。因為不少市民不是因和平佔中或學生的號召，而是自發地不能接受特區政府向和平的示威者使用過度武力而走出來，那令原先發揮聯繫中心點的和平佔中再難繼續發揮這功能。再加上有部份以前屬較邊緣的本土派組織，在佔領期間推動「沒有大台」的論述，那令民主運動在佔領期間沒辦法重新建立起一個有效的中心聯繫點或平台。
在佔領結束後，因和平非暴力的策略未能成功爭取到真普選，讓支持用更激進方式及目標的本土派團體，伺機壯大起來。在後雨傘時代，亦有不少年輕的專業人士，紛紛在其界別內，成立新的關注政改組織，令整個民主運動較雨傘運動之前變得更加多元及去中心化。
由於新興的本土派組織與原有的泛民政黨及民間團體在策略及目標上都有不小的差別，故相互之間存在疏離甚至是衝突。新與舊的民間團體因成員出身背景不同，雖然在策略及目標上未必很有差異，但還未建立起長久的合作關係。它們也同時希望與政黨保持一些距離，這都令到在雨傘運動後，整個民主運動出現了新的形態。香港民主運動出現了大大小小的各個力量點，各自運作，而相互之間仍沒有足夠的連繫點把大家連結起來。
那麼香港民主運動的未來發展應是怎樣呢？我們當然不可能回到李柱銘、司徒華時代，以大一統方式把所有民主力量統一起來。我相信也不可能回到和平佔中那段時間，由一個團體去充當中心聯繫點的角色。我的想法是香港民主運動必然也應該保持現在多個力量點的分散式狀態，但各個民主力量可以與其性質及意念相近的其他民主力量直接及交叉建立聯繫，構成不同板塊。在這過程中，在不同板塊內，會自然地出現在這板塊內扮演聯繫點的組織。
不同板塊連結成網
民主運動各個板塊可以透過各個板塊內的聯繫點為橋樑，與其他板塊連繫起來，也可以直接與其他板塊的民主力量跨板塊直接連繫起來。最後香港民主運動，會由最早期的一個中心力量，在轉為一個中心聯繫點後，再變成一個有多個連繫點和板塊的網絡形態。
這種新的形態也是現今世界新社運的流行模式，因在資訊科技發達下，每一個運動的參與者的自主度都大大提高了。因此，它的出現也是大勢所趨。這新形態在香港現今的政治生態下，也有其好處，就是它抗衡打壓的耐力應更強，因政府再難以瓦解一個中心力量或一個中心聯繫點就能大幅削弱民主運動的力量。民主運動的滲透度也應可以更廣更深，因分散的民主力量，應可以直接觸及更多不同階層及背景的市民去推廣民主的信念。
但要建起這個民主運動的新網絡，由現在開始，可能需要更多時間和更多努力，才能把各個民主力量構成不同的板塊，及把不同板塊以網絡的方式連結起來。有兩方面的需要是特別重要的：一、必須有更多人或團體願意擔當板塊內的連繫者角色及在板塊之間做搭橋者的角色。當中所需要的技巧及心理狀況都會是相當高的。二、必須建立一個民主運動跨板塊的決策機制，讓各個民主力量及所有民主運動的支持者，能平等地、公平地、民主地一起決定民主運動的大方向及主要決策。
戴耀廷
港大法律系副教授、佔中發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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