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27-何靜瑩:我是平凡,但不平庸!

何靜瑩:我是平凡,但不平庸!
信報專欄《故事人生》
20140327


中四那年,自覺成為「資深學生」和「識途老馬」的我,對組織課外活動的高年級學生看不順眼,覺得她們霸佔了領袖崗位,卻只懂蕭規曹隨、缺乏使命感地「為做而做」,英文學會年復年的辦拼字遊戲,科學學會搞尋寶比賽……。

我渴望唸中六時,可以在某些領導崗位組織有意義和趣味的活動,那才算得上服務學校,展示真正的領導力!可以說,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為一個社群而夢想:所發的白日夢,全與我所愛的學校有關;我看到一些願景,邊聽着令人熱血沸騰的音樂劇歌曲,邊在腦海中描畫改革藍圖。

中六終於到來。我天天賴在課室,寸步不離,默默等候負責的老師向我作歷史性的宣召,任命我做學生領袖,讓我揭開劃時代的一頁。怎料,多個重點的主席崗位我都落空了,最慘烈的是,我連風紀一職也撈不到!我明白自己在學校不是傳統的乖巧順從型學生,作風有時是「寸」了一點,但自問我的「多嘴」都只是些建設性提問,是搞氣氛而不是搞破壞啊。

我並非為了威風或權力而希望當上風紀。要改革一個死氣沉沉、沒有作為、只有乖乖女的學生會,我認為要先當上風紀,進入建制後才有望由裏而外的推動改革。

然而,沒有任何職位頭銜,一個「平民」在學校裏除了讀書,還有什麼作為可言?我當時只有兩個選擇:從此隱姓埋名,或者,忠於心裏的那團火,能做多少便多少。

我選擇了積極面對:我是平凡,但不平庸!

於是我退而求其次,擔起一個沒人看得上眼的英文辯論隊隊長(因學校當時在校際英辯比賽向來不大出色);接受已當上主席會長的同學招攬,參與一些次要職位,包括英文學會的執委委員和校刊編輯;合唱團老師好像知道我這個司琴被冷落,帶着同情的目光邀請我當詩班長。雖然我的自尊有點受傷,但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來者不拒。

接着下來,就是向學校管理層硬銷自己對學校的胸懷大志。第一個游說對象當然是最高領導人── 校長。我常常借故進出校長室,送她照片、多此一舉地邀請她為校刊寫文章…… 每次一進校長室就賴着不走,嘗試創造話題,希望留下一點印象,好伺機陳述我的宏願。經過幾次短打,終於引起校長的注意,我趁勢出擊,道出對學校的抱負…… 足談了兩個小時!可能她沒想過會聊這麼久,居然一直都沒有邀請我坐下來。實情是我萬分緊張,加上訴說理想自不然心情激盪、腎上腺素驟升,雙腳累得不停在抖,只好暗暗用手指按着校長檯角支撐了好一段時間。

慶幸還有數位老師欣賞我的熱誠,令游說工程更加順利。猶記得跟副校長站在校園外訴說制度問題如何令我鬱鬱不得志,在寒風中我冷得發顫,心卻火熱,突然含淚高唱音樂劇《孤星淚》裏那曲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好不激昂!

雖然老師和校長對我這個小人物已有初步認識,但說到底,最後還得靠自己把夢想實踐。當時我最渴望創辦校報,每季都可以把校園訊息和學校的核心價值,以非官腔的風格報道。我也渴望把自學英文的心得傳授學妹,於是設計了一周兩次的午飯英文班,親自教授英語會話、拼音、Chinglish 文法糾正等。

為了爭取直接向全校宣傳,我會事先游說老師在上課時段給我兩分鐘。試想想,同一段說話,向全校二十五班逐一講解,宣傳效果和出席率哪會不好?而且,最大得益者也是我自己:英文磨練得更流利、游說老師手法更老練、銷售技巧更靈活,簡直是我日後步入商界的預備班!

默默耕耘大半年後,我們為學校首度摘下校際英辯冠軍(也許是校際英辯史上第一隊不是操英文母語的學生獲獎!),我也獲選為最佳辯論員。與此同時,我夥拍志同道合的同學胼手胝足地創辦校報、改革校刊、整頓詩班紀律。當時我在校報寫了一篇文章,力陳沿用多年的學生領袖委任制之漏弊。據聞,校長讀後向副校長查問,才知道選拔準則,然後反問:「為何像何靜瑩這樣的人居然不是風紀?」

之後牽動了一連串的深化改革和開放政策,包括由學校自行啓動的學生會選舉、學會會長改用面試制度,引發學生看願景、想理念、說志願。到了中七那年也給我「追封」了風紀職位。我高興,也有一點不以為然的矛盾,總是酸溜溜地想:「啐!這些都是我辛苦爭取回來的,沒啥大不了!」

我一直帶着這種憤憤不平的心情「啐」了十年。在現實社會混久了,才漸漸懂得欣賞那段經驗的寶貴── 我比許多人提早燃點「大我」的那團火,學習以使命、願景、目標為中心的做事方法,鍛鍊自發性和創業精神,還有種種磨練「leadership without authority」的技巧── 游說、結盟、策劃、協調、妥協、組織等軟硬技能。

我心知自己既沒有「富二代」或「富太」的命數,也沒有「不勞而獲」的運氣。所以,我感激少年時期的經歷,讓我體驗「平凡人也可當領袖」,而過程卻是那麼踏踏實實── 任何不甘平庸、對自己有要求的人,也能做得到!結果雖然重要,但真的沒啥大不了。

2014年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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