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08-阮穎嫻：2019 仍是土地問題
阮穎嫻：2019 仍是土地問題
2019年1月8日
2018年乃風起雲湧之年，土地供應專責小組趕在一年之末12月31日的殘年急景下發布公眾引頸以待的諮詢報告。諮詢期長達近半年，土地討論擾攘多時，時事節目主持跟我說，講土地問題「講到口臭」，悶出鳥來。看來土地諮詢的一大目標「引起討論」是做到了，但「凝聚共識」又如何？記者叫我評論報告，實在，無人想2019年仍絮絮不休講土地問題。但婆媳糾紛、夫妻不和、家嘈屋閉、鄰居互斬，以上何不與土地問題無關？香港人能不為此糾纏下去嗎？
3個分析民意的方法
報告目標是整合大量公眾意見，小組提議8個選項多管齊下，合共提供逾3200公頃新增土地。公眾意見的統計有三部分：一部分是中大亞太研究所的電話調查；二是公眾參與填回來的「點心紙」；三是從各個渠道，包括公眾活動、書面意見書、請願和簽名運動、社交網絡和媒體及意見收集表格等集合討論條文作質化研究（qualitative analysis）。後兩部分由港大的社會科學研究中心負責。
這些渠道所收集的民意中肯嗎？中大的電話調查較符合隨機抽樣的準則，能綜合沉默大多數的傾向；「點心紙」的落區部分較隨機，但有很多團體發起叫大家填表或罷填，熱心市民在這部分的比重較電話調查大。
至於質化意見統計，有人認為非常偏頗。研究中心有既定方法抓取各個渠道的質化意見，造成這部分的意見較極端的原因，可以是某些傳媒本身有強烈取態，激進者較熱中發表評論，和網上媒體及簽名運動偏向兩極化和民粹抬頭。例如，私人遊樂場用地在電話調查及「點心紙」的支持率分別是61%及54%，但在質化研究的「基本態度」一項得到達92%支持度。正如美國、台灣總統選舉，就算無劍橋分析公司從中作梗，各方以媒體製造大量民意的攻防戰影響選情，因此極端的質化民意反映了數據及媒體本身特色。質化數據部分較適宜用來觀察選項的熱烈討論和爭議程度，以及除簡單表態外所引用的論點以及周邊建議，卻不適宜用作選項排序。
高球場毋須動土 郊野公園不應碰
本文以電話調查為主，「點心紙」結果為副，並參考質化研究分析結果，總結出以下重點。
第一，土地諮詢開始前，有人爭議香港是否需要更多土地。報告顯示絕大部分受訪者（84.3%）支持建立土地儲備。
第二，我之前說土地諮詢不應只問選項，也應問價值：究竟香港人在發展土地上認為什麼價值最重要？電話調查有問到這條，回答反映環保最重要（34.4%），其次是速度（20.5%）及量（18.2%）。以年齡層來分，愈年輕的市民愈覺得環保及不影響原來土地使用者或社區重要；年長的則認為快及多較重要。在選項上，愈年輕的愈反對用私人農地、填海、東大嶼、郊野公園邊陲，愈贊成用私人遊樂場用地，與以上價值問題取向脗合。
第三，根據電話調查，如果香港只缺1200公頃土地，不計概念性選項，5個短中長期選項，依次為棕地、新界新發展區、岩洞及地下空間、內河碼頭及私人農地已釋放1400公頃土地，毋須搞到高球場。若土地需求是2000公頃以上，才需要填海及動用高球場；即使面對2000公頃需求，東大嶼仍然是毋須揀選的選項。根據點心紙統計，只需3個選項就有接近1600公頃土地，依次為棕地、私人農地及東大嶼；若加上新發展區，已經是2300公頃。根據民意，政府毋須收回高球場，挑起矛盾。
第四，小組主席黃遠輝表示有些選項雖能提供大量土地，但屬於中長期供應，不能解決中短期需求，所以要多管齊下。如新界東北發展以十年計，啓德用地自新機場建好也丟在一旁曬了很久太陽，近來才陸續拿出來拍賣，程序如收地等拉鋸經年。這個整體需求還未計及改善人均面積及居住環境，所以黃遠輝才一口氣作出8項建議，共提供逾3200公頃土地。
第五，有些選項明顯不受歡迎，電話調查倒數分別是填平船灣淡水湖（23%）、重置或整合康樂設施（23%）、葵青貨櫃碼頭上蓋發展（44%）及發展郊野公園邊陲（48%）。在點心紙，郊野公園邊陲支持度只有28%。如果民意是基礎，就不要動郊野公園了。
第六，以質化研究部分觀察熱議程度，最熱烈討論的是郊野公園邊陲、私人遊樂場、棕地、東大嶼及農地，其他選項的討論數據各只有幾千或以下，不及以上的幾分之一。只拿「基本態度」一項作比較，反對發展郊野公園邊陲的達98%，反對東大嶼及維港外填海分別有92%，因此林鄭月娥說「填海爭議較小」是放回力標打自己臉，幫忙宣傳填海的劉德華上了賊船。支持發展棕地達99%，私人遊樂場用地為92%，私人農地則中立意見佔多數（86%）。
黃遠輝考驗林鄭決策力
這個報告正如很多研究一樣有它的局限，如公私營比例、如何使用農地等未能涵蓋，入面也承認軍營無得搞、源頭減人與它無關，有很多坊間提議的選項如迪士尼用地、短租地、官地、規劃等問題都未有納入。報告雖強調「可持續」發展，但未見實質建議，淪為空話。
土地房屋問題既深且廣，觸動多個利益集團，不能期望一個報告能拯救香港。就算有人不滿黃遠輝表現，也不得不讚他一句拼搏。除了報告詳細，小組將中大及港大的報告連附件悉數上網，讓公眾查閱，透明度高，不怕反對者攻擊。
黃遠輝是林鄭委派的，報告總體甚有公信力。林鄭想發展的東大嶼，和商界不想發展的私人遊樂場，都一併成為選項，任君選擇。黃遠輝表示，政府除非提出有力理據，否則不應放棄任何選項，挾持了林鄭，給林鄭難題。私人遊樂場用地、棕地、東大嶼、填海等選項都面對龐大爭議，有些選項執行上不容易。林鄭既要面對幾百票的商界票及建制背後的暗箭，又要顧及輕如浮雲的民望，揀邊樣，黃遠輝會否被一巴掌推開，慘成「周永新第二」，公眾拭目以待。
作者是香港大學經濟及工商管理學院助理講師
2019年1月8日
2018年乃風起雲湧之年，土地供應專責小組趕在一年之末12月31日的殘年急景下發布公眾引頸以待的諮詢報告。諮詢期長達近半年，土地討論擾攘多時，時事節目主持跟我說，講土地問題「講到口臭」，悶出鳥來。看來土地諮詢的一大目標「引起討論」是做到了，但「凝聚共識」又如何？記者叫我評論報告，實在，無人想2019年仍絮絮不休講土地問題。但婆媳糾紛、夫妻不和、家嘈屋閉、鄰居互斬，以上何不與土地問題無關？香港人能不為此糾纏下去嗎？
3個分析民意的方法
報告目標是整合大量公眾意見，小組提議8個選項多管齊下，合共提供逾3200公頃新增土地。公眾意見的統計有三部分：一部分是中大亞太研究所的電話調查；二是公眾參與填回來的「點心紙」；三是從各個渠道，包括公眾活動、書面意見書、請願和簽名運動、社交網絡和媒體及意見收集表格等集合討論條文作質化研究（qualitative analysis）。後兩部分由港大的社會科學研究中心負責。
這些渠道所收集的民意中肯嗎？中大的電話調查較符合隨機抽樣的準則，能綜合沉默大多數的傾向；「點心紙」的落區部分較隨機，但有很多團體發起叫大家填表或罷填，熱心市民在這部分的比重較電話調查大。
至於質化意見統計，有人認為非常偏頗。研究中心有既定方法抓取各個渠道的質化意見，造成這部分的意見較極端的原因，可以是某些傳媒本身有強烈取態，激進者較熱中發表評論，和網上媒體及簽名運動偏向兩極化和民粹抬頭。例如，私人遊樂場用地在電話調查及「點心紙」的支持率分別是61%及54%，但在質化研究的「基本態度」一項得到達92%支持度。正如美國、台灣總統選舉，就算無劍橋分析公司從中作梗，各方以媒體製造大量民意的攻防戰影響選情，因此極端的質化民意反映了數據及媒體本身特色。質化數據部分較適宜用來觀察選項的熱烈討論和爭議程度，以及除簡單表態外所引用的論點以及周邊建議，卻不適宜用作選項排序。
高球場毋須動土 郊野公園不應碰
本文以電話調查為主，「點心紙」結果為副，並參考質化研究分析結果，總結出以下重點。
第一，土地諮詢開始前，有人爭議香港是否需要更多土地。報告顯示絕大部分受訪者（84.3%）支持建立土地儲備。
第二，我之前說土地諮詢不應只問選項，也應問價值：究竟香港人在發展土地上認為什麼價值最重要？電話調查有問到這條，回答反映環保最重要（34.4%），其次是速度（20.5%）及量（18.2%）。以年齡層來分，愈年輕的市民愈覺得環保及不影響原來土地使用者或社區重要；年長的則認為快及多較重要。在選項上，愈年輕的愈反對用私人農地、填海、東大嶼、郊野公園邊陲，愈贊成用私人遊樂場用地，與以上價值問題取向脗合。
第三，根據電話調查，如果香港只缺1200公頃土地，不計概念性選項，5個短中長期選項，依次為棕地、新界新發展區、岩洞及地下空間、內河碼頭及私人農地已釋放1400公頃土地，毋須搞到高球場。若土地需求是2000公頃以上，才需要填海及動用高球場；即使面對2000公頃需求，東大嶼仍然是毋須揀選的選項。根據點心紙統計，只需3個選項就有接近1600公頃土地，依次為棕地、私人農地及東大嶼；若加上新發展區，已經是2300公頃。根據民意，政府毋須收回高球場，挑起矛盾。
第四，小組主席黃遠輝表示有些選項雖能提供大量土地，但屬於中長期供應，不能解決中短期需求，所以要多管齊下。如新界東北發展以十年計，啓德用地自新機場建好也丟在一旁曬了很久太陽，近來才陸續拿出來拍賣，程序如收地等拉鋸經年。這個整體需求還未計及改善人均面積及居住環境，所以黃遠輝才一口氣作出8項建議，共提供逾3200公頃土地。
第五，有些選項明顯不受歡迎，電話調查倒數分別是填平船灣淡水湖（23%）、重置或整合康樂設施（23%）、葵青貨櫃碼頭上蓋發展（44%）及發展郊野公園邊陲（48%）。在點心紙，郊野公園邊陲支持度只有28%。如果民意是基礎，就不要動郊野公園了。
第六，以質化研究部分觀察熱議程度，最熱烈討論的是郊野公園邊陲、私人遊樂場、棕地、東大嶼及農地，其他選項的討論數據各只有幾千或以下，不及以上的幾分之一。只拿「基本態度」一項作比較，反對發展郊野公園邊陲的達98%，反對東大嶼及維港外填海分別有92%，因此林鄭月娥說「填海爭議較小」是放回力標打自己臉，幫忙宣傳填海的劉德華上了賊船。支持發展棕地達99%，私人遊樂場用地為92%，私人農地則中立意見佔多數（86%）。
黃遠輝考驗林鄭決策力
這個報告正如很多研究一樣有它的局限，如公私營比例、如何使用農地等未能涵蓋，入面也承認軍營無得搞、源頭減人與它無關，有很多坊間提議的選項如迪士尼用地、短租地、官地、規劃等問題都未有納入。報告雖強調「可持續」發展，但未見實質建議，淪為空話。
土地房屋問題既深且廣，觸動多個利益集團，不能期望一個報告能拯救香港。就算有人不滿黃遠輝表現，也不得不讚他一句拼搏。除了報告詳細，小組將中大及港大的報告連附件悉數上網，讓公眾查閱，透明度高，不怕反對者攻擊。
黃遠輝是林鄭委派的，報告總體甚有公信力。林鄭想發展的東大嶼，和商界不想發展的私人遊樂場，都一併成為選項，任君選擇。黃遠輝表示，政府除非提出有力理據，否則不應放棄任何選項，挾持了林鄭，給林鄭難題。私人遊樂場用地、棕地、東大嶼、填海等選項都面對龐大爭議，有些選項執行上不容易。林鄭既要面對幾百票的商界票及建制背後的暗箭，又要顧及輕如浮雲的民望，揀邊樣，黃遠輝會否被一巴掌推開，慘成「周永新第二」，公眾拭目以待。
作者是香港大學經濟及工商管理學院助理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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