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21-同場加映:送給《頭條新聞》最後4首歌

同場加映:送給《頭條新聞》最後4首歌
2020年6月21日星期日


【明報專訊】「誰會珍惜,當你還擁有」(《阿信的故事》)。

《頭條新聞》最後一夜,腦海不停哼起這首老歌。那已經用了十年的化妝間,戴了十年的小豪子墨鏡,還有總是在化妝短短幾分鐘期間已經睡得不省人事的太后……一切總是理所當然的存在,然後一切都在一晚之後,不再存在。

我們有一個《頭條搵你啊》的WhatsApp group,監製總是習慣每星期提醒大家:「明天繼續開會」、「明天和你傾」。有時覺得煩瑣,明天當然要開會,提來幹什麼?今天你突然醒覺,這個「提示」信息,應該不再出現了。不知道監製會否不習慣?

最後一集的《頭條新聞》,分開三天拍攝,就像把離別的時間延續了三天。就在第二天入廠,用鋼片琴敲出《頭條新聞》主題音樂時,「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響起,巨大悲傷湧至,那是眼淚最接近崩堤的一刻。沒有了以往主題音樂的「激昂輕快」,沒有了那種「笑罵由人」的洒脫,鋼片琴清脆單調的聲響,顯得有點孤獨、落寞、冷清。在這種政治氣壓下,實在難以奏出過去31年的旋律。


「知己一聲ByeBye,遠去這都市」(《皇后大道東》)。這是第二首想起的歌。做《頭條新聞》可能得罪許多權貴,但同時我們收穫許多知己。

我經歷了《頭條新聞》三任監製,三任團隊,清一色女人(那唯一的小伙子,我只能把你忽視),但更重要是,清一色的,都是一條心、一團火,更老土一句,一家人。

最後一集出街之日,我心血來潮,打算買花送給幕後團隊一眾少女,去到花墟一間花店選花時,迎面走來兩個熟悉的臉孔,不就是電視部的同事嗎?其中一個還是前任《頭條新聞》的編導。

她們看見我也非常吃驚,「你也是來買花?」「我也是來買花。」「你要送給主持和監製嗎?」「我是要送給所有團隊。」然後一下子大家都笑了,大家都想在離別的時刻答謝對方,我們這個團隊早就不只是一個工作團隊。我們四個人八隻手捧着十幾束花,沉甸甸的,那是我們十幾年的經歷。

十幾年來,我們演員在鏡頭接受歡呼讚美,團隊在後面頂風擋雨捱冷箭吃子彈,又要忍耐我們創作時不顧現實的偏執。外界總是批評港台是太上皇,以為編輯自主就是無王管,卻不知我們每次度稿、開會,都沒有一言堂,不會是某一個人說了算。集體設定題目、角度,我雖然負責寫稿,但切入的角度也是共同決定。好多時都為了題目的方向而激烈爭拗,我要強調有時是動了真火,各不相讓。在這種千錘百煉下才製作出街的節目,即使未能盡如人意,但無愧於心。

最後一幕我們送花,是第一次不依照劇本演出,她們應該不會反對吧。

最享受那段自由創作的時光,我們會去維園燭光晚會直播,會到佔中時期的金鐘現場,又去過台灣總統選舉的造勢晚會,那些理所當然的題材,今天只怕成為不言而喻的禁區。

自由ByeBye,遠去這都市。
「我就回去,別引出我淚水」(《可惜我是水瓶座》)。我們的知己還有市民。最後一幕我和太后手持的織布公仔,是熱心市民一筆一針的勾勒製作,還有網絡上許多人為我們製作卡通畫像。記者問,我們是偶像明星嗎?我說,我們是市民的朋友家人。

直播結束,我們到一間食肆慶功,老闆認出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他把我們擁在懷內,是真真正正的「懷緊貼背的擁抱」,身邊的友人還要傷感落淚,是真正的哭出眼淚。他們知道這是最後一集頭條,不停說「點解會咁,好傷心」,那一刻可真是要把我們引出眼淚了。

「我就回去,別引出我淚水」,那一晚食肆的許多顧客都和我們影相。我覺得那是最光榮的時刻,有許多人不喜歡我們,但有更多更多的人,想留住這段31年的記憶。這已經足夠。

「沙不怕風吹,在某天定會凝聚」(《歲月無聲》)。最後一幕,我們在錄影廠走上鐵樓梯和大家揮手告別,這是無心插柳,卻有點神來之筆的味道。和1997年那些落車的民主派議員走上立法局露台高呼「我哋一定會回來」歷史重疊,這或許就是香港命運的巧合。離開、回來、再離開,香港人總是輪迴似的經歷這些煎熬。97前香港人要移民,現在又要移民,逃避的還是同一個政權,同一種人。

腦海最後一首歌,就是Beyond的《歲月無聲》。「淚眼已吹乾,無力再回望。山不再崎嶇,但背影伴你疲累相對。沙不怕風吹,在某天定會凝聚,若我可再留下來。」再回首,那個香港還是熟悉的香港嗎?

Cut , good take


文//曾志豪
編輯//陳志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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