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23-阮穎嫻：經濟，你反彈了嗎？
阮穎嫻：經濟，你反彈了嗎？
2020年6月23日星期二
之前在〈疫情的經濟預測、取捨與復元〉（2020年3月31日，《明報》）講到今次肺炎肆虐全球對經濟打擊巨大，但與過往金融危機不同，肺炎不是金融制度的衝擊，若制度本身健全，最樂觀的預測是經濟體V形反彈；但制度本身五勞七傷則有礙復蘇。近期新冠肺炎在香港以至於很多發達國家的新增確診人數有所下降，疫情受控（但近日香港個案又再增加），經濟會怎樣回復呢？
以下詳列各種反彈的情况。
V形反彈
新冠肺炎導致全球多國停擺達數月，這數月經濟活動下跌，會反映在統計數字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早前把2020年全球經濟增長預測，由3.3%下調至-3%，而發達國家的增長預測下調至-6.1%。相信2020年的全球經濟表現，將會是近幾十年來最差的一年。
最樂觀的看法是，當疫情過去，一切回復正常。情况就如颱風吹襲，大家在家休息一天，等風暴離開，大家重新上班。這樣，經濟會失去了一日的生產力，但是由於經濟本身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當第二日大家如常上班，往後的生產力不會因為颱風侵襲而長期下降。
上周美國公布5月零售數據，比4月份上升17.7%，遠比預期好，反映美國疫情消退，人民恢復出外購物，可能是V形反彈的迹象。
U形反彈
但是，更多人認為經濟會出現U形反彈。U形反彈的原因有很多。
第一，疫情未受控。雖然現時肺炎在中國、日本、韓國等國家大體受控，而歐洲、美國的疫情也慢慢消退，但全球的確診人數還是屢創新高。這是由於病毒正在發展中國家蔓延，如南美、印度和非洲等地。若疫情不能除去，或不能在短時間內研發出疫苗，那全球經濟難以回復肺炎之前的狀態。
第二，疫情本身並不像颱風一樣，一瞬即逝；但又如颱風會摧毁基建，大橋道路崩塌，修繕需時，送貨物流及上班就會受到阻礙。
經濟運行是有一定的摩擦力的，而當經濟停頓的時間愈長，重新啟動所遇到的摩擦力會愈大。這些摩擦力比如企業倒閉後重開要花時間，工人失業後要花時間重新找工作，找到工作要與新的企業重新磨合，又或是實體資產轉手要尋找新買家等。
當大家覺得經濟不景氣只會維持一段短時間，僱主未必會解僱員工，因為到經濟恢復時要重新聘請僱員，並花時間金錢培訓新僱員。僱主可能會「蝕住做」保持觀望，或者要求員工放無薪假、停薪留職以節省成本等。
但經濟不景氣時間一久，未來也不見起色，那僱主就會開始解僱員工，甚至結業，因此各國大開水喉資助僱主，藉以爭取時間「吊命」，拉長觀望時間，希望短時間內解決疫情就可跨過這一步。
另外，經濟不景維持愈久，投資者愈容易周轉不靈，可能欠債和要申請破產。到後來經濟轉好時，也沒有能力買回資產。不少專家估計，疫情過後，私人市場的負債將會增加。
第三，經濟活動和市場的信心息息相關。經歷了一場重大的疫情後，大家花錢可能比以往審慎，而且企業和市民的投資消費決定往往互相影響，導致整體的消費和投資下降。
第四，當疫情未完全退卻時，重啟經濟比想像中困難。這裏的困境是經濟活動是環環相扣的，局部恢復經濟，其實會帶來很多的不便。例如有些工廠復工，但其生產原材料的供應商未復工，那是事倍功半的。同理，國與國之間的交通和運輸中斷，重開無期，也使很多跨國貿易和投資難以進行。這對開放型經濟體（如香港）的打擊特別大。
W形復蘇
最近中國出現了「W形」復蘇的隱憂。自三四月起，中國逐漸走出疫情陰霾，經濟開始好轉，各項指標都顯示經濟已有起色。這些指標包括工業生產、耗電量、市內和城際客運量、衛星圖片顯示的夜晚燈光強度和二氧化氮的濃度等。
正當大家以為疫情過去時，北京突然出現新一波本土小規模集體感染，多人確診，政府重啟戰時機制，實行小區封閉管理，限制離京。二次爆發的危機令重啟經濟增添變數。事實上，香港也出現了好幾次相隔很多天才出現一兩起的本土確診，似乎新冠肺炎難以斬草除根。
此外，病情已蔓延到發展中國家，由於當地衛生情况差，醫療資源不足，更難完全剷除病毒，以後有可能把病毒重新輸出到其他國家。這對於香港等沒有出現疫情大爆發、大多數人沒有免疫力的地區，尤為危險。封城的日子未必不會再來。
L形復蘇
最後是L形復蘇，這也是最悲觀的看法。有兩個可能，第一是長時間的封城改變了大家的生產和消費模式。一些在疫情前的工作崗位在疫情後不會重新出現。例如，疫情時，大家習慣了網上消費、在家工作和消遣，到疫情結束，生活模式已經改變，不會和以前一樣。
這可能減少對實體商店的需求，也減少這方面的就業。當然，更有可能是工作可能只是由一種崗位轉成另一種崗位，而實際的人手需求不會減少。即使如此，工作轉型的過程可以是漫長的，而工人或需重新接受訓練，例如學習資訊科技、遙距執行指令等。
第二，經歷了疫情，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了新的發展。首先是美國、歐盟和中國三大板塊的關係出現了新的變化。這個大家明白，毋須多說。此外，疫情期間，各國為了確保自己國家有充足的醫療物資，設立了對口罩和呼吸機等物資的出入口管制。疫情後，國家之間會對戰略物資（如藥物、醫療器材）定義得更為廣泛，減少對他國和全球供應鏈的依賴。保護主義抬頭，會對國際貿易造成打擊。
作者是香港大學經濟及工商管理學院助理講師
2020年6月23日星期二
之前在〈疫情的經濟預測、取捨與復元〉（2020年3月31日，《明報》）講到今次肺炎肆虐全球對經濟打擊巨大，但與過往金融危機不同，肺炎不是金融制度的衝擊，若制度本身健全，最樂觀的預測是經濟體V形反彈；但制度本身五勞七傷則有礙復蘇。近期新冠肺炎在香港以至於很多發達國家的新增確診人數有所下降，疫情受控（但近日香港個案又再增加），經濟會怎樣回復呢？
以下詳列各種反彈的情况。
V形反彈
新冠肺炎導致全球多國停擺達數月，這數月經濟活動下跌，會反映在統計數字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早前把2020年全球經濟增長預測，由3.3%下調至-3%，而發達國家的增長預測下調至-6.1%。相信2020年的全球經濟表現，將會是近幾十年來最差的一年。
最樂觀的看法是，當疫情過去，一切回復正常。情况就如颱風吹襲，大家在家休息一天，等風暴離開，大家重新上班。這樣，經濟會失去了一日的生產力，但是由於經濟本身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當第二日大家如常上班，往後的生產力不會因為颱風侵襲而長期下降。
上周美國公布5月零售數據，比4月份上升17.7%，遠比預期好，反映美國疫情消退，人民恢復出外購物，可能是V形反彈的迹象。
U形反彈
但是，更多人認為經濟會出現U形反彈。U形反彈的原因有很多。
第一，疫情未受控。雖然現時肺炎在中國、日本、韓國等國家大體受控，而歐洲、美國的疫情也慢慢消退，但全球的確診人數還是屢創新高。這是由於病毒正在發展中國家蔓延，如南美、印度和非洲等地。若疫情不能除去，或不能在短時間內研發出疫苗，那全球經濟難以回復肺炎之前的狀態。
第二，疫情本身並不像颱風一樣，一瞬即逝；但又如颱風會摧毁基建，大橋道路崩塌，修繕需時，送貨物流及上班就會受到阻礙。
經濟運行是有一定的摩擦力的，而當經濟停頓的時間愈長，重新啟動所遇到的摩擦力會愈大。這些摩擦力比如企業倒閉後重開要花時間，工人失業後要花時間重新找工作，找到工作要與新的企業重新磨合，又或是實體資產轉手要尋找新買家等。
當大家覺得經濟不景氣只會維持一段短時間，僱主未必會解僱員工，因為到經濟恢復時要重新聘請僱員，並花時間金錢培訓新僱員。僱主可能會「蝕住做」保持觀望，或者要求員工放無薪假、停薪留職以節省成本等。
但經濟不景氣時間一久，未來也不見起色，那僱主就會開始解僱員工，甚至結業，因此各國大開水喉資助僱主，藉以爭取時間「吊命」，拉長觀望時間，希望短時間內解決疫情就可跨過這一步。
另外，經濟不景維持愈久，投資者愈容易周轉不靈，可能欠債和要申請破產。到後來經濟轉好時，也沒有能力買回資產。不少專家估計，疫情過後，私人市場的負債將會增加。
第三，經濟活動和市場的信心息息相關。經歷了一場重大的疫情後，大家花錢可能比以往審慎，而且企業和市民的投資消費決定往往互相影響，導致整體的消費和投資下降。
第四，當疫情未完全退卻時，重啟經濟比想像中困難。這裏的困境是經濟活動是環環相扣的，局部恢復經濟，其實會帶來很多的不便。例如有些工廠復工，但其生產原材料的供應商未復工，那是事倍功半的。同理，國與國之間的交通和運輸中斷，重開無期，也使很多跨國貿易和投資難以進行。這對開放型經濟體（如香港）的打擊特別大。
W形復蘇
最近中國出現了「W形」復蘇的隱憂。自三四月起，中國逐漸走出疫情陰霾，經濟開始好轉，各項指標都顯示經濟已有起色。這些指標包括工業生產、耗電量、市內和城際客運量、衛星圖片顯示的夜晚燈光強度和二氧化氮的濃度等。
正當大家以為疫情過去時，北京突然出現新一波本土小規模集體感染，多人確診，政府重啟戰時機制，實行小區封閉管理，限制離京。二次爆發的危機令重啟經濟增添變數。事實上，香港也出現了好幾次相隔很多天才出現一兩起的本土確診，似乎新冠肺炎難以斬草除根。
此外，病情已蔓延到發展中國家，由於當地衛生情况差，醫療資源不足，更難完全剷除病毒，以後有可能把病毒重新輸出到其他國家。這對於香港等沒有出現疫情大爆發、大多數人沒有免疫力的地區，尤為危險。封城的日子未必不會再來。
L形復蘇
最後是L形復蘇，這也是最悲觀的看法。有兩個可能，第一是長時間的封城改變了大家的生產和消費模式。一些在疫情前的工作崗位在疫情後不會重新出現。例如，疫情時，大家習慣了網上消費、在家工作和消遣，到疫情結束，生活模式已經改變，不會和以前一樣。
這可能減少對實體商店的需求，也減少這方面的就業。當然，更有可能是工作可能只是由一種崗位轉成另一種崗位，而實際的人手需求不會減少。即使如此，工作轉型的過程可以是漫長的，而工人或需重新接受訓練，例如學習資訊科技、遙距執行指令等。
第二，經歷了疫情，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了新的發展。首先是美國、歐盟和中國三大板塊的關係出現了新的變化。這個大家明白，毋須多說。此外，疫情期間，各國為了確保自己國家有充足的醫療物資，設立了對口罩和呼吸機等物資的出入口管制。疫情後，國家之間會對戰略物資（如藥物、醫療器材）定義得更為廣泛，減少對他國和全球供應鏈的依賴。保護主義抬頭，會對國際貿易造成打擊。
作者是香港大學經濟及工商管理學院助理講師
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