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11-安裕:三權連立特朗普時代

安裕:三權連立特朗普時代
20161111
東西南北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由九個大法官組成,但史卡利亞(圖前排左二)於今年2月去世後位置一直懸空。互聯網

選戰來到最後一夜,希拉莉大勢已去,兩年來的期待,在電視直播室的巨大美國地圖上一點一點消逝──紅色的共和黨版圖,由大西洋沿岸阿伯拉契山脈直奔西部洛磯山脈,南下德州墨西哥灣,北上威斯康辛湖區;選舉人票不致大幅落後,說不上是崩敗,卻是對奔走呼號的自由派沉重打擊。希拉莉輸得太過出乎意料,連支持特朗普的專欄作家Maureen Sullivan也在《紐約時報》評論版寫了一篇《選舉日出了甚麼事?》,形容是「歷史上選舉最大冷門之一」。
是希拉莉忘了亟待援手的一群,抑或特朗普主義一舉吞下曾是民主黨死忠支持者的票源,這要待選後的統計分析。然而,在這場四十年來美國左右兩派的最激烈對決,奧巴馬八年加上克林頓八年的意識形態建構,一夜之間敗落成為一坯黃土,幾代人的努力化為烏有。克林頓──奧巴馬意識形態的搭建鋪蓋,始於1972年大選民主黨麥高文慘敗之後,痛定思痛從左翼調到中間偏左,反戰一代回到地區工作致力平權運動。辛苦耕耘四十載今年卻敵不過現實拷問,精英主義無助失意失業的大批選民,他們在尋求未知可得的昔日榮光當中,頭也不回轉身而去。

自由派往何處去,或曰如何面對失去政治及道德高地的恐懼,這是投票日深夜的話題。美東周二晚上接近11時,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前主播丹拉瑟(Dan Rather)在社交媒體發表撼動人心的大選感言。這位採訪生涯橫跨杜魯門到奧巴馬十二任總統的新聞老兵,都85歲了,仍然走在最前線,跑到紐約採訪大選。他端坐酒店房間,通過臉書直播,侃侃而談選舉種種,包括恐懼、焦慮、緊張。那是特朗普攻城掠地的尾聲時刻,希拉莉無緣白宮已是鐵一般事實,自由派頓失所依,滿目俱是對四個世代以來相信的一套是否可以丟進歷史廢墟的自我質疑。

丹拉瑟不談政見,不觸黨派政治,開門見山說美國人不是源自恐懼、焦慮、緊張;美國人也非完人,但恐懼、焦慮、緊張不是美國性格。他說,儘管選舉輸了,且是在如此接近的比拼中如此敗陣,就像籃球比賽笛聲長鳴一剎對手投進致勝一球那樣難受,美國仍會繼續往前走,一如以往。作為美國最著名的電視台記者,丹拉瑟誰都不賣賬的風格成為CBS的永久記印,他在這段6分58秒長的講話撫慰了泰半美國心靈,不過這只是上半部,下半部是五個鐘頭後的一篇短文。
在共和黨贏得白宮與國會、特朗普任內必然使致最高法院往右轉,從而三權保守連立的時刻,丹拉瑟在文章勸喻人們不要灰心,因為歷史仍在書寫,提醒人們監察特朗普在勝利宣言中的承諾,傳媒與大眾聯手監察躍然而出。類似的話語也來自其他新聞工作者,《紐約時報》評論版編輯羅森索指出,當下是要繼續爭取的時候。他是指美國仍有不公之處,族裔文化以至今次大選引起的社會撕裂,人們都須面對。雖然美國主流傳媒一面倒支持希拉莉廣受質疑,可是當行政、司法、立法三權在未來兩年必然全數歸邊成為保守派天下,傳媒無可避免成為社會另一依傍。

美國社會的深層矛盾,是為潛藏內心深處的種裔與地域衝突。在一個教育普及的國家,在政治正確行之有年的社會,某些矛盾在某些地區可以掩飾得很好,在某些地區則不然。以種族矛盾為例,西岸及東北一帶無人敢於掀起議題,南部地區卻未必盡然,取材真人真事的電影《密西西比燃燒》,講的便是深入人心肌理的南方種族歧視。五十年代美國南部禁止各種族混合上課,最後是最高法院出手,頒令所有學生可以同處一室學習。手執天秤的最高法院,由於擁有法律解釋權,力足寫下意識形態大方向,是兵家必爭之地。


委任大法官影響深遠

長久以來,美國最高法院九名大法官的委任,是觀測美國右轉還是左轉的風向標。大法官由總統提名,經參議院司法委員會聽證後交參院全院表決,是終身職,故此一名大法官之立,影響的不是一任兩任政府,而是長達幾十年的意識形態。現時八名大法官,保守派及自由派各佔四人,最資深是列根委任的安東尼甘迺迪,已做了28年,年資超逾20年的有三人。列根墓木早拱,留下的司法遺產一直存在,其他總統亦然。因此,大法官委任的爭奪,較之四年一任的總統、六年及兩年一任的參眾兩院議員,影響最是深遠。
以美國而言,三權當中任何一權左轉或右轉並非壞事,更可證諸多元特色。然而,當三權都是保守派或自由派,便會出現單一走向,不僅不利多元,更可能偏執一隅。如果說,自由派在大選之後的擔心是特朗普政務上「胡作非為」,這是過慮的情緒反應,龐大而老練的文官系統不可能任由政治任命官僚一意孤行。反而是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任命始是自由派深憂,奧巴馬今年受制國會議員,難以任命第九名大法官,便是因為共和黨也明白,這是有利或不利任何一種主義、一個決定足以影響後代子孫的重要位置。
自由派脫離群眾終致慘敗,失去的是總統職位,四年之後捲土重來未可知,選舉有上有下就是這麼回事。可是,即將由特朗普委任、參議院護駕通過的第九位最高法院大法官,必定在未來歲月影響美國意識形態軌迹,城池失守,是自由派上下今天捶胸頓足的最痛。


安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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