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26-安娜紙上聲色 ：王家衛的武林

安娜紙上聲色 ：王家衛的武林
2013-12-06


在銀幕上看一次原版的《東邪西毒》，一直是我一個小小的心願。《東邪西毒》容或不是王家衛最傑出的作品(重看之後，我認為《阿飛正傳》是更勝一籌的)，但無疑它是我最喜歡的王家衛作品。我跟許多在香港長大的少年一樣，都曾經是一個金庸迷。那時候還未知道世界有多大——不論是現實的世界還是文學的世界，就覺得金庸的武俠世界既廣且深，包羅萬有，各式人物與種種悲歡都盡在其中。金庸筆下的人物，由大俠如郭靖楊過到惡貫滿盈的段延慶，全都在滋養着我少年時的想像以及對武俠、江湖的嚮往。取材自金庸小說的影視作品與漫畫雖然多不勝數，但沒有哪幾個是可以在小說原著的基礎上錦上添花，大部分就連各個主要人物的個性與造型，也是毫無想像力，過於一成不變。直至我看到了《東邪西毒》。


一個高手一段故事

《東邪西毒》不是直接取用《射雕英雄傳》的故事， 而是自由地虛構出西毒與一眾武林人物年少時相遇相交的故事；《東邪西毒》與一般金庸改編電影的不同是，我覺得前者是較為寫到江湖武林那股磅礡激昂的氣氛，而且《東邪西毒》讓你感覺到那真是一個高手雲集的世界，每個高手都有他的一段故事，每人性格迥異但各有魅力。
《東邪西毒》的磅礡氣氛主要得力於電影的場景、攝影與及配樂。在香港製作的金庸改編電影在先天上有一大限制，就是它往往不能找到近似原著所描寫的那些場景。不論是風沙大漠，還是奇峰險山，場景本身必須要壯麗、遼闊，才能烘托出武俠小說中那種單人匹馬已可力敵千軍的氣度。香港幾乎沒有地方適合拍較像樣的武俠片(也不是完全沒有——看胡金銓在《忠烈圖》用城門水塘的樹林與吊鐘洲的天然石岩，也拍出了與別不同的武俠景觀)。《東邪西毒》在銀川取景，主要的場景基本上就是一個無窮無盡地延伸的沙漠。沙漠中什麼也沒有，只有歐陽峰(張國榮)經營的客棧。畫面裏地形的線條非常簡單，只是一條橫向展開的地平線，分開了碧藍和泥黃的天與地。人在其中，自然顯得渺小。攝影不時取遠景強調人與場景的懸殊對比，經營出一種江湖應有的寬闊氣魄。


電影倚仗明星魅力

絕大部分改編金庸的電影，都是以一個主角為重心，其他角色即使武功再高也是繞着他來轉。一般來說主角佔的篇幅應會最多，由明星來出演，其他等而次之的角色，筆墨也就一定較少，也不會選用跟主角旗鼓相當的明星來演。如此一來，「武林」的味道就大大減弱了。雖然金庸的小說全都有一個明顯的主角，但其他次要角色卻不會因此失卻了魅力。像《笑傲江湖》裏的東方不敗或《天龍八部》裏的掃地僧，其實只是出現在一兩個章回，但絲毫不減他們高強武功的說服力與個人魅力。
文字不同電影，寫的話只要角色生動特別就能給讀者留下影像，但在電影中一個高手要吸引、令人信服，大概就不得不倚仗明星的份量與魅力。《東邪西毒》會讓你覺得歐陽峰、黃藥師(梁家輝)、洪七公(張學友)，甚至不知名的夕陽武士(梁朝偉)的確是互有千秋，各有與眾不同的崢嶸個性與吸引力。武林，顧名思義，就應該是一個高手林立，英雄輩出的地方。王家衛在《東邪西毒》召來八大巨星為他出演，也不能完全說是搞噱頭或依仗明星的號召力，沒有這八顆明星，也就不會有電影中那個高手接踵而出的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