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14-辣椒文集：一封母親節利是

辣椒文集：一封母親節利是
20180514
阮穎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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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日的事我好少理，前兩天有空去探阿婆，碰巧是母親節，她說：「母親節俾封利是你。」

有朋友以為我大咗肚我阿婆才這樣做，不。以前農曆新年及我的生日她都會封利是，雖然近來已老得不記得我幾歲，但月日都記得很清楚，叮囑我生日那星期好去探望她拿利是。

後來她越來越老了，連中秋聖誕1月1日都會封，現在進化到母親節都會封，她活多可能連幾年清明重陽都去封了。

經濟學角度折現比送實物好，因為折現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又可以選擇消費還是儲蓄。所以我生日時封利是她也是叫我「拎去買個餅」，但我通常不會真的買個餅。現代男女送禮送垃圾還不及我阿婆折現的大智慧。

但現在我明了，老一輩不會表達愛，用錢去表示，比較實在。那個年代物質匱乏，人比較實際，少些文青幻想。

現在人到90，連洗澡都要人照顧，無法自己煮食，睡眠也會腰痠骨痛，出街一定要坐輪椅。早幾年還可以自己落街，可以回教會湊熱鬧，現在已經不行了，也不想麻煩別人。老到這個地步，實在沒甚麼可以做的，天天困在家，有人有空探望她就很高興。她的幾個孫兒就只有我跟她住過，只有我在香港，可以出現得比較頻密。

有一次太忙又很大壓力，大概隔了好幾個星期沒探望她，她把我很久前留下的電話翻出來，因為眼睛不好，雞乸咁大隻字也看不到，著人幫她撥號，就說想見我。

老到這樣，錢已經沒甚麼用，落街買個包都要人代勞。老一輩不識字，也不會網上購物，有錢也不能花了。本來她就不喜歡買東西，家裡很少雜物，雜物都是別人借地方來儲放的。當照顧費用有家人包底，現金去到她這個年齡，真是身外物了。

我每次探她都問我一模一樣的問題，那個親人如何，這個親人又如何，你在哪裡工作，你幾時結婚，有沒有在拍拖，每次都是一樣，我每次都是一樣地回答她。

因為已經不會出門，腦袋也不靈光，看電視也吸收不到，大抵是一堆影像在眼眶前浮動。剩下的就只有幾條伴她很多年的關係，她記得很牢。

她挪著個助行器，一步一驚心地，蹣踹走向幾步之遙的抽屜，拿幾張銀紙塞進利是封。一件一般人輕而易舉之事，要耗費她數分鐘。

對於已經出來工作的人，也不是甚麼錢，每次封幾多我記不得了，都是小數目。但我知道，那是老人家僅有的心意。除了這些，她沒有能力再給我甚麼了。錢不是錢，只是愛的代幣。這就回到利是最原始的意思：一份祝福。


阮穎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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