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726-蕭煒春--悠遊芊陌：一個關於放榜的秘密

悠遊芊陌：一個關於放榜的秘密

9:23 26/7/2014

 

七、八月是放榜的月份，先有小學升中、然後是國際文憑試，還有上星期公佈的DSE，下個月又輪到GCE A-Level……不期然又想起當年自己放榜的日子，還有一個關於我與媽媽，正確點說，是一個多年來只有我才知曉的秘密。

那年我會考放榜，面對人生首場重要的公開試，內心很忐忑。自問校內成績還可以，原校升學應該不難，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為免臨場慌亂，也擬定好幾條一旦失手、尋找其他學校的升學路線圖。

放榜前一天，留在家中準備翌日將要面對的考驗。媽媽在露台晾衣服，我突然心血來潮，極罕有地想撒撒嬌，於是走出露台跟她說有點擔心明日放榜的成績、擔心不能原校升中六。說得輕描淡寫，但聽者反應之激烈，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死了死了！怎會變成這樣的？那怎麼辦？可以去哀求校長嗎？」連膠盆裏的濕衣服也忘了，自說自話的走進客廳企圖致電爸爸求助。

「媽，我只是說假如、可能、有機會，不等於一定會失手。」任我如何解釋，她都認定我一定是考得不好，還趕忙在神位裝了幾炷香。正值青春期的我，本來跟父母的話就不多，加上自以為多讀幾年書，很是自負。對於媽媽的失神，感到滿不是味兒，覺得她很不通情達理，十分婦人之見。我其實只是尋求認同，想有人分憂，可她卻完全不能解讀女兒的心。套用朱自清的一句：「唉，我現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了。」

翌日成績公佈，無驚無險。因為心裏有氣，刻意拖延回家，在學校走廊跟同學輕鬆打牙骹之際，遠遠望到校門外有個熟悉的身影在徘徊。原來媽媽憂心得耐不住在家等待消息，索性來學校找我。那一刻心情十分異樣。家中「人口眾多」，誰也不會獲得特別關照，而舊式家庭缺乏親子溝通，媽媽之於我，一度以為只餘下煮飯、洗衫等功能。看着她知悉女兒可以原校升學後那副釋懷的表情，立即趕往街市買雞還神的那份歡愉，我的倨傲越發顯出自私與幼稚。

媽媽未必是最明白我的人，但一定是最關心我的人。今天由別人的女兒成為兩個孩子的母親，發覺小悠跟我年輕時一樣，有着矯揉造作、口是心非的個性，有時須要小心細味她話中的玄機，以免錯讀她的心思。

關於母女的愛恨交纏，日本著名主婦作家湊佳苗在《母性》中形容，女性只有兩種──母親和女兒，即具有母性和不具有母性的女人。她認為母性並不是每個女人都天生具備的，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只想當人家的女兒，永遠處於被愛被保護的位置。若以我自身的經驗而談，母性其實無處不在，只因愛與被愛之間充斥着誤解與錯讀，才令兩代人生出或會遺憾終身的鴻溝。

你家有沒有放榜的孩子？試試換轉角色，聽聽他們的心聲。笑容與眼淚背後，可能隱藏着一顆渴望被了解的心。

蕭煒春

傳媒人、兩女之母。徘徊於工作與家庭之間，終日嘔心瀝血。  

蕭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