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823-壹週刊-1172 -非常人語-打司令部? -陳婉嫻
1172 壹週刊 非常人語 - 打司令部? 陳婉嫻
2012-8-23
陳婉嫻出山,爭立法會超級區議會議席,數月來炮口對焦,竟是阿爺同自己友。先籲王光亞勿插口港事,再個人支持彈劾曾蔭權,又與工聯會盟友王國興對着幹,喊停國民教育。訪問當日,她再加一腳。「國民教育的模式,過分得幾緊要,只唱好,又話呢個集團乜乜乜,到底乜嚟o架。」她生在左派家庭,有個愛國父親,愛國乃家教,卻也沒聽過此種洗腦。「我爸爸只會講國家強大好緊要。」大義滅親,為取中間選票作秀嗎?「從心出發。」六十五歲的陳婉嫻說。信與不信,選民好好想想。有人說她走的是開明左派路,也有人說她只是扯貓尾。姑勿論如何,此路也不好走。既不能抽乾阿爺,亦要力拒外敵,像捍衞蛇齋餅糉。「九龍東有個人好cutie,叫黃洋達,他派嘢俾老人家,說是關懷老人家。幾好呀,坦白得幾cutie,大家一樣做之嘛。」陳婉嫻去年退出她有份創立的民建聯,事關該黨忙奔執政路,顧工商利益去也。難道你不想執政?「有人話,嫻姐你可以選特首,我話唔得,我唔啱香港主流文化。我講公屋為主、居屋為副,私人樓宇作補充,連屋企人都鬧足咁多年。」但你住半山。「我阿媽臨死託孤俾我家姐。我跟家姐住(附近),有罪咩?」幾乎忘了,半生工運,她仍是獨身。
早前港澳辦主任王光亞南下深圳,召建制派訓示:勿為選票攻擊政府。當日嫻姐未有在場聽命,卻隔空反擊:「我覺得咁講係好有問題。」政府失當,港人有話要說,中央評議港人評議政府,嫻姐看來,是為不該。「如果有官員,唔清楚自己角色,出嚟講嘢,我一定批評。」那中聯辦的郝鐵川說鍾庭耀不科學呢?「絕對唔得,你咩身份?唔能夠話個人意見,無個人意見嘅。等於我話,我個人意見,有無人信?「內地官員出來講香港事務,就係唔得,香港係香港,你係你。唔好搞亂自己角色,一國兩制,有職銜的人企回自己位置,河水不犯井水好重要。我們是我們,怎調查是我們的事,信不信也是我們的事。」
中央官員不可明講本港事務,暗中插手又怎說?「同《壹週刊》講,可能困難少少,事實我看不到他們有介入,(香港政府)有人大政協,就叫介入咩?」那特首選戰前,劉延東深圳督軍,召選委挺梁又如何?「老實講,我唔知,我都係睇報紙。」這次選舉,中聯辦有沒有邀請工聯會茶聚?「無。但香港那麼多人大政協,碰到幾個唔出奇。」她沒有解釋那些是否傳話之人。既要非其非又不可亂阿爺大事,碰到大是大非之事,只能龜縮,譬如六四。「有張報紙問我立法會點投票,我話你查吓啦,嫻姐無投過票。辯論六四動議,我大致唔出席。「黨內(民建聯)對六四問題爭論好大,有一派人話,嫻姐,你唔在現場,你唔知。我就話,你在現場咩?你又點知。我細個受爸爸感染,知道人民軍隊做乜。」應該做乜?「保護人民嘛。有些事,是非好清楚。」那何不以投票表達?「我唔講太多,我尊重各種人,但我有我的執着。」
執政
陳婉嫻四年前委身黃國健之後,成功把黃推進立法會,退隱四年再出山,是否工聯會青黃不接?「咁唔會。今次係我話要派人出去選,扭轉回歸後幫地產商幫大財團的畸形生態,有人話要有個人,在中間支持住五塊風車葉(五區),而風車葉又支持番佢,最後大家話陳婉嫻,你上啦。」風車陣雖好,在選舉前卻先折一翼,九龍西的周聯僑宣布退選,據說是民建聯作的好事。風車陣破,嫻姐勞氣:「如果地區有人,我會好做好多,依家去西九,派單張都難。「我好唔開心,我係主戰派,我好support周聯僑。但我尊重他,和他背後的人。」事實上,民建聯搶工聯會票,不是第一次,嫻姐憶起○四年立法會選戰被當時同門、民建聯陳鑑林搶票一役。「○四年,有些人在街叫人支持陳鑑林,我好不是味道。」當日雙陳分拆名單出選,陳婉嫻掛工聯會牌頭,工商界的陳鑑林打民建聯旗號,後者選戰告急,刮去陳婉嫻選票,奪她助選團,最終陳婉嫻得票反不如沒甚民望的陳鑑林。民建聯欺人太甚?「OK啦,未去到觸動我的神經。」
陳婉嫻與民建聯的分歧,潛伏十數年,事緣民建聯要執政,她只想代表勞工。「回歸前一個研討會,有人提出,民建聯將來要執政。我話執政?咁快來到?執政即係要更多更闊工商界入黨?而我一直阻住工商界入來。理論上我接受,但我不是這個角色,我知道要退。當時有人話,嫻姐,你有條件做副主席,我話無可能,我知道發生乜事。單靠勞工,民建聯拿不到想要的議席。」那民建聯能否執政?「我估呢條路好漫長。」點解?「我唔想對一個我有份創立的黨,有太多具體批評。」別人的黨不說,那過去四年,工聯會有沒有投錯票?「如果我在議會,高鐵可能唔係咁投票。」當日工聯會贊成高鐵撥款,今日你講本土經濟,其實你會點投?「我只會話我有更多思考,但我唔會話個結果你聽。我唔想影響我做緊選舉的同事。」那便只說她自己。九八年臨立會廢除集體談判權,她當天缺席,到今次選舉,仍被指出賣工人。「我每次選舉都要解釋一次,李卓人沒給草案我看,就叫我直接投票。企業入面有百分之十五的工人就可以成立工會,如果有四五個工會咪鬥死?另外,亦有零售工會的人怕秋後算賬,絕對唔係因為大家政治唔同。」那五年後選特首,你企邊?「我有底線,你寫埋。點可以阻住人選特首,唔俾人去選?門檻太高,實鬧你。」記者追問門檻要幾低,嫻姐卻交波給民主黨。「無門檻又唔得,大家攞條線。如果民主派都接受,一定低門檻啦。」講到尾,即係無任何承諾。
女權
陳婉嫻小學畢業那年,當文員的父親中風辭世,她到百貨公司打第一份工,才十二歲。「客人幾十蚊買花無手軟,我到年三十晚都無錢買衫。」她問年長的同事「點解」,同事叫她認命。她加入百貨工會,活躍於舞蹈組,擅長中國舞。「我本來想跳芭蕾舞,但老師睇我個樣,已唔想收。」她從親戚的洋服店撿碎布,東拼西湊成衣服,穿在身上。當過勞工吃過苦,投身工運,七一年在工聯會全職工作。當年讀很多馬克思,與資方談判,比工人更左,談不攏便拉倒。「我會同工人講,有乜好做,你原本做會計,依家叫你掃地,點得?」可工人只求溫飽,對她說:「陳小姐,我想做工。」當年不明白,後來她追悔:「以前在道德高位做決定,後來很內疚,好彩當時社會一雞死一雞鳴,轉頭便找到新工作。」家中四姊弟,她是老二,最小的弟弟是遺腹子,親戚不許懷孕的母親上靈堂送別丈夫。目睹至親的婦女被奪權利,讓她後來成為婦女運動先鋒。「七十年代我講分娩假期,有人話有無搞錯,生仔都要我們照顧?到八十年代,我提出經假,身邊的女人說,你提我唔提,咁肉酸。她們不想別人知道幾時M到。」陳婉嫻提出了,可惜沒人響應,不然今日她肯定是婦女界女神。
就像很多宿命情節,為婦女謀福祉的女人,最終孑然一身。陳婉嫻說,對上一次拍拖,是三十年前,曲終人散的情節也很宿命。大大公司罷工,嫻姐終日與資方談判,當時拍拖幾年、在香港管理專業協會唸書認識的男朋友,埋怨找她不着,兩人分手收場。「我成日講笑,如果當年有手提電話,就搞掂。他不是勞工出身,但好多想法和我相同,我覺得有機會。那次不是太開心,我不想說太多。」老媽最不忿女兒找不到好人家,騙陳婉嫻去相睇,每次她一亮相,便即撤退。「我唔係有同性傾向,但我覺得對方要知道我的世界,明白我在說什麼。」九一年選立法會,她四十四歲,老媽最反對。「我那個年紀,她還認為有結婚機會。」還是陳婉嫻比媽媽早釋懷:「我不是太恨嫁,如果好恨,我應該解決了。」現在她與家姐做鄰居,早上起床想飲杯水,也要叩家姐門。「我屋企都有水,但可能隔了幾夜。」
票后
當了幾屆票后,陳婉嫻卻對選舉沒好感。九一年敗走立法局直選,十五日後老媽中風。「我最細嘅細佬好錫我媽,鬧到我七彩。覺得選舉失利,刺激到老人家。」陳婉嫻把老媽接回家,換了一張碌架床,母女上下鋪,白天工人照顧,她守夜更。「雖然醫生同細佬講『唔關你家姐事,係佢長期鍾意食鹹嘢所致』,但細佬始終唔原諒我。」九八年當選,老媽那時已逐漸康復,似是順境,卻在年底中風辭世。「媽媽過身,我失眠了四年幾。」其間有一段日子,她減少與老人家接觸,免觸景傷情。那四年多裡面,她又贏了一次選舉,還當了票后。卻在○三年初,得了乳癌。醫生通知她確診乳癌當日,她還在立法會辦公室。她叫秘書取消工作,秘書一直在哭,倒是病者出言安慰。回家後,家姐叫她哭,她哭不出。
手術由周永昌醫生操刀,他也是范徐麗泰的主診醫生。陳婉嫻出院後,找了牧師和寺院住持,牧師叫她交託,住持叫她放下,可她只想着與天鬥狠。「當時英國有個女仔,家族好多人患乳癌,她未有事,卻割掉兩個乳房。我同醫生講,第日又生點算,不如做埋另一邊。這邊壞,打埋另一邊,我是這種性格的人。」她頓了一刻,續說:「其實我用這些,去掩飾自己的不安。」醫生當然不同意。後來幾位姊妹全天候照顧她,又有一些朋友與她行山,教她練氣功,日子有功,她甚至可以公開分享她的病歷。「好多團體搵我講,你唔怕去講,就係最好的釋放。「一定要開放自己,早期別人問,左邊定右邊,我都唔想講。」她舉起一隻手,說:「我揮這隻手,伸得唔係好直,因為割晒淋巴,咁大家就知道係呢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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