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13 非常人語 荊冠 野夫
十一月,野夫到各地宣傳新作,香港是其中一站。他說莫言獲獎的消息一傳出來,德國之聲、法國國際廣播電台都馬上打電話採訪他,但他拒絕了,「雖然他是體制內的,我是體制外,但作為同行我不便評論,太容易引起誤解。」 非常人語 荊冠 野夫 2012年12月13日 野夫身上有股江湖味,平頭、細眼、走路微有點外八,點的是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舉止正如章詒和所說:「在文人和工人之間。」 他說他剛出獄那幾年總是夢見浮屍在長江上漂。八九那年,原在海南當公安的他辭職,轉而協助民運人士出逃,他以為自己在用理想改變一個時代,結果身陷牢獄,當莫言在諾貝爾文學獎的演講中為母親曾被人搧一耳光而痛苦時,野夫的母親卻在他出獄那年投江自殺。 長江上的浮屍、六四的恩怨在心中葬了十年,他才提筆,用文字挖掘和紀念那些逝去的親人和年代。 ○八年,一本無書號、無定價、無封面的白皮書流傳到章詒和手上,令她「一夜不睡,痛哭流涕」;野夫這本自己釘裝的書之後在香港台灣出版,先後獲得國內外幾個大獎,他也在去年獲得「獨立中文筆會」的「自由寫作獎」,並獲邀以訪問學者身份於明年到德國寫作一年。 「寫作對我是還債啊,而獎是荊冠。」時代的巨變和個人的疼痛化為荊棘,再編織成冠冕,投下的陰影有多濃稠,光芒便有多耀眼。 九五年野夫剛出獄急着打拼謀生,沒意識到母親新歷喪夫之痛,兒子前路茫茫,已有抑鬱症前兆,母親最終跳江自盡,圖為長江寶塔灣段撈屍人將屍體的手綁在船邊,挾屍要價。(網上圖片) 九五年的深秋,野夫剛從武昌監獄出來不久,母親就投江自殺了,只留下幾句話:「請你們原諒我,我到長江上去了,不要來找我……」 怎可能不找呢?野夫和兩位姐姐連夜在長江邊上呼喊尋找,去派出所報案,在大街小巷貼啟事,最後野夫孤身來到武漢下游的陽邏鎮,因為那是長江的回水處,江上死者多在那裡漂浮迴旋,他想至少找回母親的屍首。 「我在鎮上僱了一名青年漁民,他有艘扁舟,原是他一個人坐着打魚的。」 他們每天就划着這一丈來長的漁船在長江上來回梭尋,那些跳江的、溺水的、被拋棄的浮屍在江面上迴旋,野夫一具具地打撈查看,在模糊扭曲的面容上辨識母親的模樣;有些屍骸被打到沙灘上,就在那發脹腐爛,他就紅着眼睛一個一個翻找過去,不忍想像自己的母親會暴屍在哪一片月光底下。 「那時很恨,也很揪心。打撈了二十幾天,知道是找不到了,該上岸的已經上岸,該沖走的也已經沖走了,更重要的是沒錢了,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