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10-安裕：《柳文指要》與中國近代史

安裕：《柳文指要》與中國近代史
2019-12-10
安裕札記


老同事鄭明仁兄愛書如命，行內行外早已聞名。前不久，社交媒體有一張照片是攝於仁哥的「老總書房」，放大一看，原來是章士釗的《柳文指要》。這是章士釗晚年力作，那天在商場遇上仁哥，問他《柳文指要》如何找回來。仁哥笑着說，忘了是甚麼時候投到的。哈哈大笑，一貫的樂天開懷。


《柳文指要》是章士釗研究柳宗元的心血結晶，不過，這書由撰寫到出版，中間面對的政治波濤，遠非一般學術書刊所能經歷。1965年，《柳文指要》百萬字初稿完成，章士釗把稿送去毛澤東。讀了之後，毛澤東去信章士釗說「義正詞嚴，敬服之至」。之後，毛澤東再寫一信給章士釗，提到「另有友人也想讀。大問題是唯物史觀問題，即主要是階級鬥爭問題。但此事不能求之於世界觀已經固定之老先生們，故不必改動」。

章士釗女兒章含之是中國前外長喬冠華的妻子，著有《風雨情》一書。該書亦有提到《柳文指要》，刊有毛澤東一信內容，信中一段「另有友人也想讀……」，「友人」原來就是指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康生。章含之說，由於康生作難，《柳文指要》幾度修改。到了後來終於同意出版，但康生仍說作者不能用唯物辯證觀點解釋柳文，對柳宗元「缺乏階級分析」云云。那時是1965年8月，「文化大革命」前夕，山雨欲來。


《柳文指要》在外交關係也有它的故事。1972年美國總統尼克遜訪華，其後中美在上海簽署《上海公報》。宴會上，總理周恩來問美國翻譯傅立民(Charles Freeman)在何處學中文，後來知道傅立民讀過史記和二十四史，於是說要送他《柳文指要》。可是宴會結束已是深夜，尼克遜翌日清晨就要回國，結果上海外辦到凌晨一、兩點才找到。那是一部巿委宣傳部的舊書，然亦勝於兩手空空交不了差。

​​​​​​​事隔雖逾半世紀，然而想起康生等對《柳文指要》的阻撓干擾，依然令人齒冷。不過，齒冷之外，中國到底有沒有從這些荒謬歷史吸取教訓，防止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文革重臨，這是關係到後世的重大問題。


安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