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29-從「去年煙花特別多」到「今年再次無煙花」:論煙花匯演對繁榮安定的矚目宣傳

從「去年煙花特別多」到「今年再次無煙花」:論煙花匯演對繁榮安定的矚目宣傳
2019年9月29日星期日


2012年煙花背景音樂包括紅歌《紅旗頌》等,天空則發放「中国」簡體字樣煙花(圖)。(資料圖片)

圖2之1 - 2012年煙花背景音樂包括紅歌《紅旗頌》等,天空則發放「中国 . . . . . . (資料圖片)

【明報專訊】煙花能有帶來盛事之效、製造大典之能、彰顯豐饒之用、炫耀富強之妙、粉飾昇平之長,在其連珠爆發的隆隆巨響、漫天綻放的萬象光華、時急時緩的匯演節奏、破空凌霄的飛焰流光、鋪天蓋地的火樹銀花、錯落有致的炯案燁圖,可以產生矚目奇觀(spectacle),難忘的感官刺激,集體的極樂時光,成千上萬的民眾同時神迷,忘形仰望,齊聲歡呼。故此,誠如比較歷史學家Andrew Grant Wood所言,「在各式各樣的國族慶典,煙花往往起着主要的作用」,「總被用來慶賀歷史大事、國家地位及公共機關」。

在舉辦大型煙花匯演之時,那些來自官方和商界的主辦者也常刻意滲入政治宣傳,在劇目中進行意識形態灌輸,推動權力所需的愛國主義、民族精神、集體意識,以及身分認同。

就香港來說,自1980年代以還,對應蓬勃的經濟發展、浮華的都市外觀、璀璨的霓虹夜景,「繁榮安定」終被扣連出來,成為這個城市的整體主題,務須戮力維持的重點。港英政府即已繼續推動香港經濟發展,提升港人生活水平,進行大型基建工程,作為完成晚期殖民統治的管治方針,追求光榮撤退的策略部署。與此同時,港英政府亦決定解除自1967年以來限制燃放煙花的禁令,不再從左派暴動期間出現「土製菠蘿」那樣一類安全事故着眼,反而從可向海外世界有效宣傳殖民地的角度來看。結果,香港終於可在1982年,也是繼1975年因英女王訪港有一次例外之後,以慶賀新歲為由,於大年初一晚上再次在維港上空出現煙花匯演。自此之後,香港在英治時期的「繁榮安定」便進一步變成世人可見的煙花匯演,除了每逢農曆新年均有賀歲煙花之外,還在1997年英國臨近撤出香港之前,額外舉行青馬大橋開幕煙花匯演。既以此項大型基建來展示英國殖民主義直到最後關頭依然獻給香港什麼文明偉績,並以環繞這條世界級大橋的煙花匯演來在終要告別的時刻留下要人難忘的榮光耀輝。

為了向世人證明「一國兩制」確可保持香港在1997年後繼續「繁榮安定」,中國同樣有以煙花匯演來進行政治宣傳,並在現有的定期煙花匯演之外,先後增設每五年一次在7月1日舉行的特區政府成立周年紀念煙花匯演、每年一次在10月1日舉行的香港慶祝國慶煙花匯演,以及也是每年一次在12月31日舉行的除夕倒數煙火匯演。職是之故,後九七香港曾經有過「去年煙花特別多」之感,煙花匯演在這座小城亦隨着中國的管治需要而出現愈來愈多的愛國主義辭令和政治話語。


愛國主義灌輸愈發直白

先以1997年首次的香港慶祝國慶煙花匯演為例,當年的匯演,除卻一場沒有命名的間幕,共有五幕,分別名為:

1、「十里光輝迎國慶,一國兩制創未來」;
2、「回歸神州,齊頌昇平」;
3、「東方之珠,巨龍之光」;
4、「心懷祖國,綻放異彩」;
5、「同心同德,共建明天」

從序幕到結幕,這些命名全屬粉飾一國兩制的文宣措辭自不待言,旨在扣連港人對於新的主權國家及管治格局所需的政治身分認同更是呼之欲出。其後的香港國慶煙花匯演也常在相類的命名之上,添加個別國家政策和成就的政治宣傳。例如,2001年的一次,當中就有四幕匯演分別名為:「新北京迎新奧運」、「航天科技譜新章」、「開發西部新戰略」、「中國入世展宏圖」。在2004、2006、2010、2015四年上演的香港國慶煙花匯演則各在其中分別有一幕名為「CEPA新思路」、「奧運北京」、「亞運報捷」、「北京冬奧2022」。

即使這些香港國慶煙花匯演是不乏以香港本土主義為題的部分,可是明顯的愛國主義灌輸也是來得愈來愈多而又直白。因而,當中曾有的煙花匯演劇目就是同時包括下表所示的兩大類型。


稍縱即逝的虛榮

若以香港特區政府成立周年紀念煙花匯演為例,雖然本土主義為題的煙花匯演劇目所佔比率較多,但情况大致相同。這就是說,由煙花匯演帶來的全城歡騰也是中國要在後九七香港務求能夠響起的愛國主義凱歌,鞏固其權力外展的有力場面。這是何以後九七香港先後在1997及2008年接連受到亞洲金融風暴及全球金融海嘯衝擊,還是照樣要以奢華的煙花匯演來繼續粉飾承平,不惜耗用動輒百萬計算的資金來燃放短暫的煙花,換取稍縱即逝的虛榮,都要向世人展示當今中國的富強何其有效地延續這顆東方之珠的光芒,不下於英治時期的「繁榮安定」。唯獨2013年因要悼念南丫島海難事故,方告自行停辦一年。因此,今年特區政府要繼2014雨傘運動衝擊之後,再次面臨管治危機而被迫取消香港國慶煙花匯演,對於中國需要建立國家權威、宣揚一國兩制、推動統一政策,以至提升國際形象,莫不是在雪上加霜,一再導致聲望受損、氣勢受挫。

筆者無法預知特區政府將在未來的日子,如何續辦香港國慶煙花匯演,遑論屆時有着什麼政治宣傳任務和相應的匯演劇目。然而,筆者認為在本年10月1日的晚上,全城也應仰首去看那個沒有國慶煙花匯演的維港夜空,特別是當權者更要用心去觀何以落得如此空寂、黯然、無光、失色,只有佇立兩岸的建築默然對望,民間對於政府仍未休止的逆權抗爭。香港人一直念茲在茲的繁榮安定、英國政府自詡成功留給香港的繁榮安定、《中英聯合聲明》寫了下來屬於國際協定的繁榮安定、中國政府納入《基本法》承諾世人可以保持的繁榮安定,為什麼再次看不見了。


文//田心
編輯//蔡曉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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