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25-ways of seeing:電影繞個圈,迎放映新常態
ways of seeing:電影繞個圈,迎放映新常態
2021年7月25日星期日
翻查資料,影意志於2011年也曾突然遭局方拒絕撥款,如今重演,Vincent保持樂觀:「以前不用時刻計算成本、市場推廣、怎樣接觸觀眾,以後真的要似商業運作,如果電影很不濟就不能勉強。」(梁雅婷攝)
圖8之1 - 翻查資料,影意志於2011年也曾突然遭局方拒絕撥款,如今重演 . . . . . . (梁雅婷攝)
【明報專訊】《時代革命》團隊悉數匿名,僅寫周冠威之名,他受訪問時說除了是肩負責任,也為出面接洽發行,參加影展等實務。沒錯,總得有人「孭飛」。創作團隊披星戴月完成作品,之後還有電檢、推廣宣傳、放映、參展、出碟、紀念品、財務行政等大筐工作。眼下紅線處處,商業發行商早已退避三舍,剩獨立電影發行機構與電檢周旋。去年發行《理大圍城》及《佔領立法會》並因而遭藝發局削減資助的影意志,其藝術總監崔允信受訪時表示《時代革命》的公映之路,不易仿效。
「獨立電影有很多方法回來」
去年由影意志發行的《理大圍城》及《佔領立法會》均由「香港紀錄片工作者」攝製,兩片均站在風尖浪口,對外事務多由影意志代為交涉,再與團隊商討,藝術總監崔允信(Vincent)說:「周冠威真係好犀利,擺到明唔喺香港放。」他欣賞周勇猛,並大受其訪問鼓舞。但宏觀而言,他認為往後電影要放棄在香港電檢、送片到外國參展並非易事,「這是很好的國際曝光平台,大家現在都會關注香港環境,但未必有很大迴響,在國際影壇亦未必得到在香港般的關注。像康城這樣的三大影展,是給業內人士觀看,即使不是競賽作品,也得有很高的藝術價值才入選」。
康城影展於7月17日落幕,本報曾向其查詢《時》的選片原因及放映安排,但截稿前未有回覆。綜合外媒報道,周於今年初在網上提交未經調色及配樂的版本,後於6月初獲康城通知安排放映,於是花一個月時間完成最終後期製作,在7月初交付硬碟,然後將所有影片素材傳到外國。影展總監Thierry Frémaux接受法新社訪問時稱,選片前並不知道攝製情形及導演身分,得悉後立時為此振奮(“But we were enthusiastic immediately.”)。康城於首映前兩天邀請約10名記者看試片、前一天公布消息,放映當天才公開海報,有分析指此舉是為免內地片商抗議,也有消息人士指是為保護導演。
Vincent認為:「獨立電影有很多方法,有的真的會繞過香港,用其他方法回來,令香港人可以有機會看到。得到康城關注,有外國發行的話不用擔心,條路較易走。」《時》團隊回覆本報查詢時指,明白於香港「正式上映」存在現實困難,例如能否取得電檢證、有否戲院願意播放等,故仍在討論及籌備電影發行方式及播放渠道,並指周所說的「無法在香港放映」及社交平台帖文指「希望電影於最好的時機與最多的觀眾接觸」,兩者在意思上並沒有任何牴觸。
《理大圍城》屢獲獎
外國片商洽談
另一方面,《理大》一片曾參與全州國際影展,被選為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開幕電影,曾獲荷蘭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電影節(IDFA)最佳剪接獎、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最佳電影」,吸引不少外國片商洽談,而獎項也為影意志提供向藝發局上訴的依據,「他們只聽到一面的負面評論,這可讓他們看到電影拿到了好多外國和香港的代表性獎項,有好高評價和藝術價值」。他認為現在商業及藝術電影不再壁壘分明,電影節不如往日流行,性質屬文化交流活動,不會是長久的發行方法,最終還是要靠影片質素突圍,取得口碑:「像楊德昌、侯孝賢等,講到台灣本土故事又有藝術成就,會不會在此契機下出現呢?」但到外國放映,繞個圈才回來,香港觀眾豈不是望穿秋水?「這刻我不緊張,暫時看不到我沒所謂。難道你不知道那些事件嗎?那事件產生的效力很大,當然大家都想看到,但看不到會不記得嗎? 他們(官方)以為看不到大家就會忘記,但大家都記得。」
線上放映免審查 惟關注度遜線下
這幾天影意志正舉行「自救計劃第二擊」,在線上放映《無花果》,此前也有將其他電影放在iTunes等平台。Vincent指電檢不能規管網上放映,而邱騰華在立法會亦明言電檢目前只針對一群人聚集的實體放映,而不包括個人在家觀看的網上影片。但Vincent覺得進戲院是參與一項實體活動,放映後又會大合照,氣氛和反應比較具體。網上放映在家隨時觀看,即使加設映後談,引起的關注和討論也不及現場放映多,也不夠全面,「觀眾對一部戲的認知仍是先在戲院上映,再循其他方法放映」。而且雖然省卻場租,但映後談要架設多部攝影機,成本比現場放映高昂。
非所有紀錄片適合網上播放
另外,有人提議他們把敏感電影放上Netflix,但他指平台主要播放商業電影,紀錄片又要加上旁白,不太適合《理大》那種「直接電影」(direct cinema)。他亦提到須考慮電影性質,商業電影的題材一般容易理解,網上、現場觀看也可,但題材敏感的電影或需多點討論,先凝聚觀眾一起對話,之後自己再看。「我喜歡《理大》很有獨立片感,相對粗糙,脈絡未必很清晰,製作方法對觀眾有多點挑戰,這是為何團隊到現在都沒選擇其他播放方法的原因。」他尊重團隊對放映渠道的意願,例如開初有外國的大發行商接觸他們,問《理大》團隊可否剪個電視版,「他們不想,寧願賣得慢些,我便不會施壓」。
仍會送檢 向觀眾講解刪剪內容
他一再強調影意志立場是希望守香港法例、守規矩,公開放映一定會送檢。在條例修訂後通過電檢的電影,他仍會繼續申請在康文署場地放映。而往後送檢的電影,如被要求刪剪,他也會聽從並放映剪輯版本,「有人可能覺得我蠢,但我希望在我認知底下是要合法的」。他解釋以前資訊不流通,一部電影被禁被剪可能無人得知,但現在香港觀眾都心知肚明,就像「三級片打格仔」一樣。既然人人都知道是電檢的要求,他便覺得無關痛癢:「如果一套戲剪走了半小時,我就用多出的半小時跟觀眾解釋剪了什麼地方,這在香港依然是一件事。」
早前原定在饒宗頤文化館的放映被取消後,他們改為於同日舉辦工作室開放日,希望開拓不同接觸公眾的活動,結果反應超出預期,有很多人來「課金」支持,也有很多公眾想知道來龍去脈。原來很多人以為《理大》和《立法會》是禁片,Vincent便着力向他們解釋:「直至目前為止,好像都未試過電檢後說這部戲不可以在香港放。只是要求加聲明或刪剪。」《執屋》也是用行政手段拖延,沒有明言是禁片。他明白禁片聽上去「好juicy」,但事情複雜,所以藉開放工作室和網上座談向支持者或公眾解釋,也是讓人了解影業實况的方法。
毋須迎合資助要求 反更自由
除了以上出路,Vincent也在摸索會員制或工作坊,或與海外港人製作探討移民處境的作品,現在不用迎合藝發局的年度資助要求,反倒更加自由。另外,也會連結民間機構和場地,希望互相扶持,「好似食黃店,是最基本的生活態度」。他奉勸電影人不用一下子就擔心在哪放映,終究要先把電影拍好,再去想用何種途徑發行。
禁片、禁區、禁令、禁忌
「禁片」二字固然引人遐思,但所禁何事?有的是兩腳踏進禁區,記錄抗爭運動現場;有的是極權政府治下的禁令,除歌功頌德的主旋律電影外一概不播;有的是教義約束,不得觸犯宗教禁忌。但歷史證明,時代波瀾終有天變成徐徐漣漪,由下一代電影人掬水而飲。
伊朗電影:消失的一章(2019)
通俗變得可貴
伊朗末代沙王巴勒維為力挽經濟頹勢,於1962年發動「白色革命」,但成效不彰,致令1978年發生伊斯蘭革命,最後他流亡埃及,政教合一的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成立,為專制王權管治畫下句點,卻同時開始以宗教審查制度限制電影製作。在這場革命發生前,伊朗流行filmfarsi(通俗電影),大部分是改編自寶萊塢電影的低成本製作,套路單一,往往有「英雄救美」情節,混合歌舞、驚慄、動作、喜劇元素,效果誇張。戲中女性經常被塑造為性慾望象徵、不佩戴頭巾。革命期間發生了什葉派革命軍殺害逾400名觀眾與平民的「雷克斯戲院大火」,被認為是filmfarsi被禁放映的導火線。很多革命前的filmfarsi作品都靠VHS錄影帶秘密保存下來,導演剪輯1953至1979年的filmfarsi片段,讓人們得見革命前的自由歲月。
談論樹木時(2019)
荒廢戲院搞放映
1989年的蘇丹發生軍事政變,政府取締戲院,電影人被囚禁審訊,有的走上流亡之路。30年後,4個兩鬢斑白的導演聚首,打算重開喀土穆一家被遺棄的戲院,免費放映電影,讓當地久未踏進或從未到過戲院的居民重拾單純的娛樂。老人們多番折騰,要到市政部門解釋社區放映的理由,官員更以祈禱為由要他們呆等。之後找來投影機、安排數百座椅,洗擦佈滿彈孔的牆壁,跟街坊做意見調查,只希望電影回到蘇丹人心中。
《無關痛癢的事件》(1974)
抗爭意志不滅
穆斯塔法‧達卡爾於1970年代中,摩洛哥政局動盪後攝製這部電影,故事圍繞卡薩布蘭卡的工人社區。一群電影人在酒吧、碼頭、大街游走訪問,徵集大家對摩洛哥電影的期許。此電影由一群畫家、音樂人和詩人製作,描畫和強調公民的不忿和高漲的抗爭意志,上映後旋即被政府禁映,散佚近40年後,在2016年在西班牙加泰隆尼亞電影資料館的檔案中尋回負片拷貝,才重見天日。
文˙ 梁雅婷
{ 圖 } 梁雅婷
{ 美術 } 張欲琪
{ 編輯 } 王翠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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