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14-沈旭暉：一帶一路，暗鬥之路？

沈旭暉：一帶一路，暗鬥之路？
2015年8月14日


過去數個月，在大學接待了一批又一批內地研究員，都是研究同樣的題目：「一帶一路」。中央一聲令下，全國所有大學、研究所都成立了「一帶一路研究中心」，出現一個新課題，同步出現千萬專家，唯有舉國體制能做到。在可見將來，「肯肯定」的是無論是內政還是外交、環保還是文化，一切文件都會以「為配合國家一帶一路政策」開頭。這除了是官場習氣，也有具體資源考慮。

來到香港的「一帶一路」研究員，都探討同一問題：香港能在「一帶一路」扮演甚麼角色？就這問題，我的看法基本上是正面的，也曾在不同平台分享，這裏就不再重覆。與此同時，他們同時對另一個「延伸課題」也很感興趣：為甚麼香港人對「一帶一路」不太熱心，和內地熱烘烘的大環境完全不同？這問題，卻是不好答的。是的，不是「很難答」，而是不好答。

在內地，這樣的大政策由國家主導，大小企業都知道商機何在，也相信風險有限，加上基本上沒有不響應的選擇，自然積極配合。但不少其他國家的評論認為「一帶一路」還是很虛、野心過大，容易淪為大白象，根據已公佈的數字，起碼難以輕易計算成本效益和風險。不算那些國企，香港的企業基本上循照同一思路做生意，而且對十年前的「一帶一路」前傳：「西部大開發之中亞延伸」記憶猶新。當時中央組織了幾乎全體香港超級富豪考察西部，並介紹了旁邊中亞各國的投資商機，但一輪公關後，只有一位高調投資中亞。這位獨具慧眼的是「小甜甜」龔如心，而她在塔吉克斯坦的投資，究竟和後來的爭產官司和風水師有甚麼關係，至今是那圈子茶餘飯後的話題。

根據中國國情，「一帶一路」這類由最高層拍板的大政策，自然得到各部委鼎力配合。但放在香港的英式公務員官僚體制，會立刻遇上技術問題：究竟哪個部門是對口單位？理論上，這是涉外經濟政策，理應屬於財政司司長辦公室；但這也涉及國家層面的外交大戰略，也可以交由中央政策組進行宏觀研究「指導」。若要傾香港政府之力配合，也許需要政務司司長辦公室統籌全體公務員，甚或由行政長官親自統率跨部門高層小組；但假如只是和各國駐港企業打招呼，一個未「被辭職」的商貿及經濟局局長已足應付。最終誰掌握「一帶一路話語權」，將影響今後政府內部財政大權，這方面一天未理順，內地朋友一天不能找到心目中的「對口」。

更「接地氣」的問題是，香港人在「一帶一路」這龐然大物，有甚麼獨特優勢？根據傳統智慧，答案不外乎是香港的專業主義、典章制度、國際氛圍，比其他內地城市更能和世界打交道，培養的人才也相對和國際接軌。但回歸後，這些優勢是否還存在已大是疑問，更不用說這些「優勢」在一些愛國朋友眼中，卻正正代表應予取締的「前朝糟粕」。假如新政府一方面搞「人心回歸」，另一方面要宣傳「香港價值」，也許有人會擔心造成「思想混亂」，亦未可知。


小詞典：西部大開發

中國2000年的國家政策，主要內容包括「南水北調」、「西氣東輸」等，目的是解決東西發展失衡，用西部資源支援發達城市、以新興資金發展西部經濟，開發重點涵蓋十一個省市自治區。中國同步鼓勵中亞五國配合「西部大開發」商機，希望建立一個新區域經濟體，但當時中國經濟實力遠不如今日，反應未如理想，但藍圖已戡入今日「一帶一路」。


沈旭暉
信報財經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