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19-畢明:別人恐懼我腰骨

畢明:別人恐懼我腰骨
8:47 19/6/2016


艾未未作品S.A.C.R.E.D(美聯社圖片)

「我就係唔做你生意!」有錢唔搵,有糊唔食,對不少香港人來說,罪大惡極,笨蕉戇居,但有些人搵錢有底線,有些人沒有。
「別人恐懼我貪婪」,聽得很厭。說出來差不多屬於聽得耳朵起繭,如阿媽係女人,李波很自由,香港很危險的硬道理。在股場上勇武作戰,東征西討,見牛宰牛,遇熊殺熊,那怕股市滿佈暗角、大鱷、伸延的手臂、和披着慈母皮賞你奪命金的金融豺狼,很多投資鬥士都袋好了「眾人皆乜我相反」的智慧,奮不顧身在金魚缸中英勇實踐,去留肝膽,沒有一天白過。應用這句話的人未必比別人清醒,說穿了是比別人貪婪。
挾這種逆思考,冒險傾家蕩產,千金散盡,豪氣干雲力拔山兮,財富追求,心法護體,喃喃唸着「別人恐懼……」自己便無畏無懼,有點像義和團。有這誠心和勇氣不容易,但怎麼股場以外很少見,追求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不是要付出更大的勇氣嗎?竟然更多是別人恐懼我更恐懼,你未懼我懼定先,高度驚覺,唔關我事,身先士卒把自己變成恐懼一部份,令製造恐怖的人很成功。把自由、良知和尊嚴恐慌式拋售,人踩人釀成公義超賣,牛皮停市,也是有的。
130萬美金,說多不多,說少都不少了,有人就是不接這生意,不做這買賣。有些原則,是不賣的,都別說到沽靈魂,浮士德和魔鬼交易那麼嚴重了。Buzzfeed,形容自己為「社交新聞及娛樂公司」的數碼媒體,早前果斷割席,終止與Republican National Committee(RNC)、即美國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簽於4月的合約關係,劍指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的競選廣告,手一揮,斬之哉。130萬美金的廣告費,唔賺,有所不為。Buzzfeed的CEO Jonah Peretti說「像我們不接受香煙廣告,因為它們危害健康一樣,我們拒絕特朗普的廣告也為着同一原因。」身心「健康」,比錢重要。
關於說不,自我審查和商業決定。
說不。你道媒體不是中立的嗎?中立作為立場,是一個吊詭又縮骨的立場,讓人可以漂亮地對什麼都說得,什麼都沒有原則,大條道理,擋箭大牌,但大是大非一定分兩面,清清楚楚。Peretti不愧是Huffington Post的創辦人之一,面對質疑,簡單說句“unusual candidates require unusual responses”,又是另一濫調:非常候選人,非常手段,把沒有心跳的陳腔腐句拿來活用,命中紅心。Donald Trump的「不正常」全球心照,你和他講常理是自殘。他這樣做是自我審查,明明沒有人要求媒體不做這種生意,所有媒體都希望賺四年一度金光閃閃的競選經費,是他自己不要了,說這是"a business exception the company must make"。Business exception,「生意例外」,是的,什麼都有兩面,包括自我審查和商業決定,行使自由意志,做一個非常商業決定,與錢為敵,對反智反公義說不,Trump狗屁不通的法西斯立場,拒絕為他抬轎。
原來能不能說不,「說不」是不是一個選擇,說明了一切。艾未未在2011年被消失了81天,重見天日之後他沒有開記者會,他把那些失去自由、尊嚴和公義的日子,變成了藝術作品,在倫敦Royal Academy of Arts展出,公諸於世。他做了六個大鐵箱,箱內有個長相和他極像的鬍鬚肥佬公仔,被兩個制服獄卒貼身監視居住。狹小的房間裏,不論吃飯、睡覺、上廁所、洗澡,都有兩件私家看護冤魂不散零距離貼身盯着,像囚籠的鐵箱有窗口供人窺視,觸目所見,斗室硬件傢俬和牆壁都包了軟墊,名副其實:軟禁,防自殺。如今重看,似曾相識。人道?笑話。變態政府VS正常國民多可怕,看過這展覽,真係見過。
被帶走,不可以說不,被放出來之後,不可以談此事,不可以對不公義說不,艾未未沒屈服,他想了另一個方法挺起腰骨,對極權說Fuxk,就像他那隻世所著聞,對着天安門廣場高舉的中指一樣。在那麼惡劣的環境下,有人選擇另一種「別人恐懼我貪婪」,對自由貪婪,對人權貪婪,對法治貪婪,對公義貪婪。
面對非常恐懼,要非常貪婪。


畢明
電郵 :budming@yahoo.com
網頁:https://www.facebook.com/BudmingBud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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