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19-安徒行傳:風燭反殖老賊,鞭屍帝國梟雄

安徒行傳:風燭反殖老賊,鞭屍帝國梟雄
8:35 19/11/2017


統治津巴布韋37年的總統穆加貝當年經民主選舉掌權,把白人逼走,完成黑白人之間財富重新分配,現在卻眾叛親離,遭軍方軟禁,面臨倒台。(路透社)

【明報專訊】非洲國家津巴布韋近日政治風雲突變,統治了國家37年的老總統穆加貝突然被軍方軟禁。雖然軍方強調這次並非政變,穆加貝仍然是津巴布韋總統,但人們普遍相信,這位年屆93歲的非洲政治老人,下台的結局已是指日可待。

一般香港人對穆加貝雖然並不熟悉,但前些年因為要回應挪威頒授諾貝爾和平獎給劉曉波,中國有人推出了一個「孔子和平獎」以作制衡,《環球時報》當時亦發文呼籲以此另起爐灶,抗衡西方文化霸權。雖然中國文化部聲稱「孔子和平獎」與中國政府無關,並且多次明令叫停,但「孔子和平獎」卻把註冊地改為香港,它在2015年就把這個獎項頒給穆加貝。可是,穆加貝卻嗤之以鼻,不單拒絕領獎,更透過發言人斥其公信力存疑,是炒作名聲的舉動。


孔子和平獎得主穆加貝 眾叛親離

穆加貝與香港人還有的另一點緣分,就是2009年他的第二任妻子格蕾絲到香港旅遊期間,與狗仔隊攝影記者發生衝突而涉嫌打傷人的事件。雖然香港警方已經有證據起訴格蕾絲,但因為外交豁免權的關係,此事不了了之。可是,同年津巴布韋大學卻出現抗議穆加貝女兒在香港讀大學的示威。這事在津巴布韋國內竟也掀起民憤,事緣雖然津巴布韋在穆加貝治下民不聊生,通貨膨脹已達天文數字,經濟在崩潰邊緣,但格蕾絲及家人卻仍揮霍無度,生活豪奢。

今次軍人突然把總統軟禁,據聞也是不滿他身邊的格蕾絲弄權干政。雖然軍人出手軟禁總統,嚴格來說並不合法,但津巴布韋國內卻是異常平靜,而總統所屬的執政黨非洲民族聯盟愛國陣線(ZANU-PF),在10個地區黨部中,竟也有8個要求他下台,可見穆加貝已到了眾叛親離的境地。

穆加貝在1980年上台,當時非洲民族解放運動仍然熾熱,可是反殖尚未完成,冷戰又迅速介入。蘇聯和古巴插手安哥拉內戰支持一方,而美國和南非則支持另一方;而南非國內也出現反對白人政府種族隔離政策的鬥爭。與南非唇齒相依的羅德西亞(即今日的韋巴布韋)局勢,當然也是世人關注的焦點。

穆加貝當時是游擊隊領袖,享有革命家的地位。最終當地白人政權因為受到多番壓力,開放民主選舉,結果穆加貝勝出,結束白人少數統治,時間比起南非結束其種族隔離還要早很多。所以,雖然他後來的治國手法充滿爭議,包括屠殺和鎮壓異見分子和政敵,又以暴力充公白人之前擁有的土地,導致白人大規模遷離津巴布韋,使這個一度是非洲糧倉的國家經濟沉淪不起,但非洲鄰國對這位「革命領袖」的批評還是相當溫和。


津國前身羅德西亞與帝國締造人

事實上,津巴布韋的前身羅德西亞,是最典型的英國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全盛時期的產物。就連羅德西亞這個國名就已經充滿了殖民色彩,因為羅德西亞的名稱其實是指那裏是塞西爾.羅德兹(Cecil Rhodes)所開拓的殖民土地,而羅德斯是當時英國最知名的探險家和殖民主義者。香港學子如果想往牛津升學,成績最優越的標誌就是考取「羅德獎學金」(Rhodes Scholarship),這項獎學金就是這位羅德兹創立,是世界上首個資助國際學術研究的計劃。

這位被譽為「帝國締造人」(empire-maker)的羅德兹,曾經在牛津讀書;雖然,當年因為忙於南非洲的殖民事業,他在英國與非洲之間跑來跑去,經常要中斷在牛津的課業。他當時曾任英國開普(Cape)殖民地的總理,透過他控制的不列顛南非公司,開拓南非的羅德西亞地區。他致力擴張大英帝國,但又不想他開拓的地區成為殖民地部直接管治的地方,於是積極利用「帝國因素」,一方面以自己的財力招募管理人員,成為移住民中非常受愛載的人物,另一方面,他又透過與地方議員和英國理民官的良好關係,與土著領袖簽署一系列採礦特許權條約,成為鑽石和黃金貿易大王。

羅德兹深信盎格魯——撒克遜人(Anglo-Saxon)命中注定要成就偉業,因為他們是世界第一的種族,所以他們佔有的土地愈多,愈有利於人類。除了英國人、美國人之外,他只尊敬德國人,所以羅德獎學金只接受大英帝國屬地或前屬地的人,以及德國人申請,因為他相信牛津會培養統治世界的人才,而世界將來只會由英國人、美國人和德國人來統治,而只有他們才會帶來世界永久和平。他在遺囑寫下遺願,就是把全世界交給英國人去統治,到時,不單美國會重返大英帝國,帝國議會會由各殖民地的代表組成,它會把帝國各成員團結一致。這個帝國權力之大,會令戰爭不能發生,並會為人類的最佳利益服務。


南非「羅德兹必須倒」運動

2015年開始,南非開普敦大學有學生發起拆除羅德兹雕像的運動,名為「羅德兹必須倒」(Rhodes Must Fall),針對的是面對種族隔離政策雖然廢除了、但種族不平等仍然存在的問題,以尋求公義的角度去進行解殖,而不是再把問題埋藏在曼德拉時代的寬恕與和解底下。參加的同學也認為,他們的行動和美國今日一連串要求拆除內戰時期南方將領雕像的運動遙相呼應。因為兩地同樣受種族主義困擾。

而在開普敦大學的羅德兹雕像被移除後,一系列和殖民歷史及種族隔離政策有關的人物銅像也遭厄運,當中包括維多利亞女王、英王喬治六世、歐裔南非人(Afrikaner)的政治家Paul Kruger等,甚至波及到由羅德兹後人以其遺產捐助成立的羅德兹大學(Rhodes University),情况十分尷尬。「羅德茲必須倒」運動也由開普敦傳到牛津,當年羅德兹就讀並且捐了錢豎了像的Oriel College更十分狼狽,有建議要在雕像旁邊豎立牌匾,聲明學院與其見解劃清界線。未知有否實現?


津國與南非 去殖殊途

把津巴布韋穆加貝的消息,和南非的羅德雕像拆除運動的新聞對讀,不禁令人擲筆三嘆。因為當年羅德西亞和南非彷彿代表兩條不同的去殖民路線,前者把白人逼走,黑人翻天,徹底勝利,穆加貝用激進手段完成黑白人之間財富重新分配;而後者則以暴力始但以「和理非」終,與白人達成和平轉移政權的協議,大主教杜圖夢想可以維持一個種族共融的「彩虹國度」。

可是30年以後,津巴布韋仍然承受着當年穆加貝作為所留下的後遺症:一堆經濟爛攤子、一個永不下台的革命領袖、一個嫌疑後宮干政的局面、一種沒有盡頭的停滯。而南非的「彩虹國度」之夢也已經出現重重裂縫,有人後悔當年曼德拉對白人太寬容,開始追求更徹底的歷史正義,開始清算白人及其餘緒。

一定會有人說,那一切都是帝國主義、殖民主義的問題。然而,如果說南非的狀况是去殖未有徹底勝利完成的結果,他們其實需要一個穆加貝,可是,難道津巴布韋的狀况,又可以說成是穆加貝先生來得太早,羅德兹先生走得太快?

非洲雖遠,香港又能怎樣從中看出自己的過去與將來?


文//安徒
編輯// 馮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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