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22-七情上面:設計人New Life,靜觀330 好世界

七情上面:設計人New Life,靜觀330 好世界
2020年3月22日星期日


【明報專訊】兵荒馬亂。意大利教堂擠滿棺材,英國社區大爆發迫近眉睫。全球一體,病毒四方八面擴散。本以為香港疫情穩定下來,怎料新一波的疫潮又回流香港。避疫在家,發現手機內有個靜觀App,第一次打開來,原來正是本欄常說的靜觀練習,例如靜觀呼吸、身體掃描、描述當下的情緒……那一套語言很熟悉,我懷疑撰寫內容的朋友,可能是我的同學仔。這個程式,可以每天練習,有聲音導航。試用了幾天,方便、user-friendly,我雖然已經有點經驗,但back to the basics,每天安靜幾分鐘,效果不錯。有讀者說,不太明白我寫的文章,看看newlife 330短片就一定明白,推薦給大家試用。

沒想過,330,身心靈,設計師林偉雄及余志光(Eddy),竟是十多年前合作過的朋友。2003年他們合組公司CoDesign,因緣際會,同年為我和謝至德設計了一本前衛之作。當年不知道,現在回想才發現,那本書,是我研究生涯最滿意的。

年紀有番咁上下,興趣轉到身心健康,竟又碰上了他倆,而奇妙的是,他們在設計界闖出名堂,在2008年開始,由商業設計,走到社會公益設計,業務有不少比例轉到NGO、社康等非商業項目。也因此,事隔多年,我們又碰頭了。事緣係,世侄女報料,有天聽Eddy談及新生會Cafe 330,他雙眼發亮,說得很投入,一臉滿足,接job做到咁開心,好少見。不錯,香港是搵錢至上的商業世界,但看真一點,不少人在努力成就更豐富的人文價值。我略知背景之後,當然不會放過這個330故事。

Eddy及阿雄是設計大師靳埭強的大弟子。2008年,靳叔舊公司有個舊同事,在新生會上班,覺得很多有意義的服務,總帶有社企「嗰陣除」,設計頗為「趕客」,覺得有點可惜,私下帶Eddy及阿雄參觀新生會,大家出於good will,想幫吓手。他們相約到訪青衣泳池角落的新生餐廳,無論裝修,餐牌、擺設,大家都明,係「社企風格」,由社工打印過膠那一種。「新生」兩個字也有暗示——餐廳由復康者提供服務,食客光顧,常有「恩惠」之心,那本是好意,但若只為幫助復康者,而不是食物吸引、不是氣氛啱口味,客人不會返轉頭再幫襯。


他倆回想當年,社福界一般認為形象設計,是錦上添花的「奢侈品」,所以大都不假外求,由機構內部自行包辦。而社企運作,不少在商業上難以sustain,主要靠資助,錢是用在受助者身上;業務收入,只是聊勝於無。社企設計之所缺,正是他們覺得可以made a difference的用武之地。當年阿雄找來另一位專長市場推廣的朋友,打算一起撰寫Proposal,第一次接觸新生會,出盡牙力,可惜敗興而回。世事經常不按你我的意願,撞板之後,又無端白事,水到渠成。那個起初沒現身的市場達人,一年後加入了新生會,擱置了的形象工程,又擺上了議程表上,而第一個mission possible,就是威爾斯醫院新大樓的Cafe 330。


幫襯係feel good 唔係施捨

2010年新大樓落成,新生會拿到了「樓梯底」一角,CoDesign接手做形象品牌,梗係唔想搞另一個新生餐廳。Eddy話,你入Pacific Coffee,因為啱feel;你入新生餐廳,係因為「做吓善事」,咁樣一定冇競爭力。他們設計新大樓Coffee Corner,目標係﹕一、冇咗陣「社企味」,二、正常人與復康者,冇分隔,三、客人幫襯,係因為feel good,唔係施捨。

330三粒字,神來之筆,是如何誕生的?早在2008年那個「瀨野」proposal已經提出,為新生會轄下所有社企改名。33起初是「新生」諧音。最後敲定330,意指身心靈的平衡,既跳出狹義的新生康復,同時連接病人與常人。正如本欄一再強調,患病與正常,是一個連接的系譜,由確診患情緒病的一端,到正常生活的另一端,中間有很廣闊的灰色地帶。身心靈,三合一,整合健康,是所有現代人都需要的良方。

威院咖啡閣起名Cafe 330,是CoDesign標誌性的牛刀初試。「樓梯底」好似Harry Potter,邊緣空間,最差嘅環境,練成一個有同理心嘅魔法師。樓梯底的劣勢,可以化作優勢,小空間全天候木質暖佈局,加上開心、簡單的線條,搣走社企小畫家風格。顧客覺得好味、有型,業務才有生命力。設計之外,menu也得upgrade,Eddy話,多得新生團隊全力投入,食物味道及賣相,都拍得住其他新潮餐廳。阿雄和Eddy回味當年,津津樂道。康復者在Cafe 330上班,與有榮焉,覺得有一種自豪感,有self recognition,自我觀感大大不同。這些點點滴滴,潤物無聲,好設計並非錦上添花,並非市場搵銀花招,而是接通了「人作為人」的共存尊嚴。兩位著名設計師,當年只收五分之一設計費,卻是滿心歡喜,搵錢之外,有更大的滿足。當年一起合作的幾位年輕設計師及室內設計師,拍膊頭幫手,柴娃娃,好開心。他們回想起來,十分感激。

早些年,我和老婆大人,每周到威院一次。她有公事,我係司機,經常在Cafe 330打躉。當時未知是出於CoDesign之手。我留意到,疲倦的醫生護士,在這裏放空、唞唞氣、吹水打牙骹。我自己也挺喜歡在這裏chill out,Americano Coffee,配上日式芥末煙三文魚半份sandwich,也是完全合胃口。那時有一個復康者肥叔叔,輕鬆上班,抹枱清潔,平日不時見他在沙田城門河一帶出沒,獨個兒在河邊散步,自得其樂。設計不單單是畫公仔、搞Logo。好的設計,在你不知情的時候,touch you at the heart。


搵銀同時平衡心靈健康

說到這裏,阿雄大笑,社企賺錢,問題馬上出現,生意太好,工作太忙,復康者頂唔順,要調整步伐。Eddy若有所思,想起早年為商業設計絞盡腦汁,其實不一定認同背後的理念。商業世界,搵錢搵到盡,跑數跑出病,正正就是tipping off the balance,工作與生活,搵銀與公益,應有個平衡點,你推過界,把平衡拉倒,跑數搵銀,往往犧牲了心靈健康與關懷。330不單是一個樓梯底Coffee Corner,而是一種生活哲學。

威院之後,有中大Cafe 330。我常光顧,經常在早上10時半等新生會工場送來的新鮮Banana Muffin,感覺真好,好像與康復者是相連的,同時我又喜歡一口咬muffin的香暖快意。

Eddy及阿雄說,及後有HKU Cafe 330,最新的是明愛醫院Cafe 330,還加上了一個橙色大圓圈的室內設計,寓意Wholeness & Protection。2015年推出Newlife 330靜觀Apps,讓身心靈健康,以設計介入日常。

現代城市人修習mindfulness,往往避談spirituality,因為宗教門戶,常有矛盾,不談為妙。但我們談了個多小時,慢慢進入一些核心話題。阿雄修佛,也研習靜觀;Eddy信耶穌,不上教堂,但按我的觀察,心態上是虔誠的。他說,撇除宗教的外衣,他相信的,最終是一個愛字。阿雄也笑說,佛教宗派,各有繁文縟節,但他最嚮往的是寬心感悟。CoDesign,一耶一佛,合作無間,那是不是源自於一種,超乎於你我的,大善空澄?

訪問完結前,Eddy在想,什麼是好設計?設計的意義是什麼?這是他倆對自己專業的Ultimate Concern。我作為外人,只覺得群體之間,形而上、形而外,必有互通,感知的聯繫,超乎於理性語言;好的設計,若服務於資本家,能刺激消費,形象就是symbolic money;好的人文設計,若服務於人,又能成全生活,那必定,飲於大善之源,關愛於人性之本。

離開CoDesign的時候,想起newlife330 App,裏面有個卡通人物1仔,係Eddy及阿雄嘅brainchild。點解1仔講嘅嘢,好似出自我把口,仲講得好過我,而我又好多年前識得呢兩條友。佢哋之前唔係咁禪㗎喎!十幾年,轉一轉身,轉角又有另一道門,大家又相遇,而且好啱傾。肺炎搞到大家要適應新嘅生活模式,但亦未必只得絕路。多咗時間喺屋企,可以搵吓1仔,傾吓偈。


文//馬傑偉
編輯//陳志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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