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22-紐約時報:女人可以是施虐者,因為她們也是人

紐約時報:女人可以是施虐者,因為她們也是人
BARI WEISS
2018年8月22日


5月,義大利女演員艾莎·阿基多在坎城電影節。 ANTONIN THUILLIER/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女人是偽君子。女人是機會主義者。女人是騙子。

她們是施虐者、霸凌者和操縱者。她們可以殘酷、無情和邪惡。
就像男人一樣。

面對「#我也是」(#MeToo)運動的一位名義領袖被指控虐待的驚人消息,有必要重申這個明顯的事實——女性也是完完全全的人類。


在羅南·法羅(Ronan Farrow)2017年10月發表於《紐約客》的有關哈維·韋恩斯坦(Harvey Weinstein)侵犯行為的爆炸性報導中,義大利女演員兼導演艾莎·阿基多(Asia Argento)是一個關鍵人物。她是將坎城電影節稱為韋恩斯坦「狩獵場」的受害者。21歲時,韋恩斯坦在那裡的一家酒店強行給她口交,她對此說出了一句令人難忘的話:「一個大塊頭肥男想吃你。這是一個可怕的童話。」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阿基多因勇敢地公開指控這名連環侵犯者而受到了應有的讚揚。但據《紐約時報》報導,私下裡,她向指控她的人支付了38萬美元的封口費。
阿基多在電影《巧克力貓王》(The Heart Is Deceitful Above All Things)的片場認識了吉米·本內特(Jimmy Bennett)。他當時7歲。她扮演他的母親。
十年後,在2013年5月,兩人在加州馬利納戴爾瑞的麗思卡爾頓酒店相遇。本內特17歲;阿基多37歲。加州的自願年齡是18歲。
時報根據阿基多和本內特各自的律師之間的文件報導,這位女演員要求貝內特的家人離開,以便和他單獨相處。文件稱,她給了他酒,「吻了他,把他推回床上,脫掉他的褲子,進行了口交。她爬到他的身上,兩人發生了性交。然後她要他拍一些照片。」
週二,阿基多發表了一項聲明,斷然否認曾發生過任何性接觸。她說,她的男朋友安東尼·波登(Anthony Bourdain)安排了給貝內特的付款,「因為他害怕這樣一個他認為很危險的人可能會給我們帶來負面宣傳。」


也許她說的是實話。但是在這個故事中轉換性別——他給了她酒,把她推回床上,脫掉她的褲子,爬上她身上——你可以立刻想到的反應是集體憤怒。
一些強大的聲音毫不猶豫地譴責了阿基多,並支持指控她的人。「#我也是」運動發起人塔拉納·伯克(Tarana Burke)的推文寫道,「性暴力是關於權力和特權的。即使作惡者是你最喜歡的女演員、活動人士或教授,這一點也不會改變。」

@TaranaBurke:我一再地說,「#我也是運動」是我們所有人的,包括這些正在站出來的勇敢的年輕男性。

但是好萊塢的其他人則冷靜地呼籲保持謹慎並了解背景。當這種言論來自那些常常立刻發表公開聲明的人,比如「#我也是」運動領袖羅絲·麥高恩(Rose McGowan)時,就顯得尤為驚人。

@rosemcgowan:我們誰都不知道此事的真相,我相信未來會揭露更多出來。小心些好。

本身也是韋恩斯坦受害者的麥高恩說的不無道理。我們不應該急於做出評斷。在我們掌握所有事實之前,我們應該嚴肅對待一個人名譽和職業生涯毀滅的可能。我們應該考慮指控發生的背景。


但是,當給出這條建議的人,也堅稱任何不立即相信原告的行為都是道德上的懦弱時,就有些可笑了:

@rosemcgowan:這很簡單,所有與已知的施害者合作過的人都應該做三件簡單的事情。1)相信倖存者 2)為把事業和錢包置於正義之前而道歉。3)狠狠痛擊並譴責。如果你不做這些事情,你仍然是道德懦夫。#ROSEARMY

一個主張對涉嫌性騷擾者毫不留情的人說出這樣的話,讓人有些困惑:

@rosemcgowan:如果我看起來無情,那是因為我就是無情。仁慈是留給值得同情的人,而不是給施害者的。#ROSEARMY

鑒於貝內特在指控阿基多時似乎處於財務困境,有理由懷疑他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動機。然而,當原告是女性時,這場運動很少有意願去考慮這種指控的複雜背景。也許這將會改變。
更大的問題是,阿基多的故事是否會破壞「#我也是」運動。哈維·韋恩斯坦的律師當然是這樣希望的。各種反女權主義者、右翼部落客和陰謀論者也是如此,他們已經將阿基多的故事扭曲成了披薩門 2.0。


大多數人不會聽信這種無稽之談。他們不會因為一個名氣很大的偽君子而停止認真地對待性虐待。

但是我確實認為此刻對於「#我也是」運動來說利害攸關。直言不諱的女權主義者如果忽視這個故事,或者試圖用陳詞濫調來把它解釋成別的東西,不管這些關於受到傷害的人會傷害別人的話有多麼真實,他們都將失去可信度。
要想獲取「什麼不該做」的經驗教訓,他們只需看看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正在上演的怪象。在那裡,女權主義明星教授阿維塔爾·羅內爾(Avital Ronell)被她的前研究生尼姆羅德·萊特曼(Nimrod Reitman)指控在過去三年裡一直對其進行性騷擾。經過長達11個月的教育法修正案第九條(Title IX)調查,校方決定在接下來的學年裡暫停羅內爾的工作。

相信倖存者,對吧?沒那麼快。一封有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和佳亞特里·斯皮瓦克(Gayatri Spivak)等學界最著名女權主義者聯署的信,指控萊特曼對這位教授發起了一場「惡毒攻擊」。聯署者稱,他們「可以證明羅內爾教授的優雅、機敏和智識擔當,我們要求,她理應得到與其國際地位和聲譽相當的尊嚴」。顯然,尊嚴是專門留給擁有終身教職者的特權。

他們寫道:「我們認為,針對她的指控不構成確鑿證據,倒是支持了這樣的觀點,即惡意正在鼓動並維持這場法律噩夢。」
他們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的偏聽偏信近乎滑稽。一名年輕的後起之秀揭發了一名能夠控制其職業生涯的強大導師。既得利益集團爭相為被告辯護,對權勢者畢恭畢敬,並對原告的品德和動機大肆抹黑。這是我們在過去一年中所讀到的那些性騷擾故事的重演,只是當事人的性別出現了翻轉。


這幅景象很難看。隨著年輕男性講出類似的騷擾和侵犯的故事,這將變得越來越難以站住腳,因為它們肯定會出現在這個「#我也是」的新階段。「相信女人」只有在所有女人都是好人的情況下才能作為一條經驗法則。出了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那個迷思就不成立了。
我們需要一場足夠強健的女權運動,它不用為那些掠奪他人的女人辯護或者詆毀受害者,就能繼續存在。我們需要一場這樣的女權運動,它以案件本身的事實為重,而非有關各方的身份。幾個世紀以來,父權制一直在竭力保護掠奪者;而女權運動最不應該做的就是犯同樣的錯誤。

如果你傾向於給予阿維塔爾·羅內爾疑點利益,那就問問你自己:對於一個處在同樣情況下的男性,你也會這麼做嗎?如果你因為艾莎·阿基多與韋恩斯坦之間的可怕歷史而對她心生同情,那就問問你自己:當童年強姦受害人朱諾·迪亞斯(Junot Díaz)被指歧視女性和虐待時,你能在他的名譽得以大部分澄清之前,抱持同樣的想法嗎?

我認識的每個女性都希望「#我也是」運動取得成功,不僅僅是通過懲罰作惡者,還通過提高我們對可接受性行為的預期。每個正派的男人也會有同樣的感受。任何為女性找藉口,說什麼女人從來不會騷擾男人的企圖,都將破壞這個目標。


紐約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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