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826-曾肇弘:夏萍戲夢人生——名筆論語

曾肇弘:夏萍戲夢人生——名筆論語
2019-08-26


夏萍外形討好,演技出色,曾演出不少粵語長片。(黑白圖片)

  (作者曾肇弘,中文系畢業,遊走於城市的大街小巷,沐浴於文學與電影之間,在科技年代努力尋找前人的足迹。電郵:ericwstsang@yahoo.com.hk。)

  夏萍病逝,教人慨歎又少了一位粵語片出身、有實力的老戲骨。

  小時候看電視劇和電影,夏萍已經是甘草演員,後來才知道她是粵語片年代的大明星。上網搜尋她拍過的電影片目,由一九五六年處女作《勾魂使者》,到二〇一三年最後一部《媽媽,我愛您》,半個多世紀以來,就參演了逾二百部電影,真的是由後生演到老,也反映了她永不言休、敬業樂業的精神。

  夏萍之前的粵語片女明星,如白燕、梅綺、容小意,大部分都是戰前投身影壇,直到戰後已開始步入中年。所以,上世紀五十年代中,隨着粵語片發展蓬勃,幾家規模較大的電影公司都不約而同培育新人接班,光藝有嘉玲、南紅,邵氏有林鳳、歐嘉慧,而夏萍就是華僑的當家花旦。

  導演吳回是夏萍的伯樂,夏萍初出道的幾部作品都是由他執導。《勾魂使者》改編自小平的「女飛賊黃鶯」故事,夏萍比于素秋更早演繹這個女飛賊角色,可惜迴響不大。夏萍之後加入華僑,憑着主演《小婦人》的二家姐而走紅。片中,二家姐凡事為家人着想,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愛情,夏萍率真自然的演出,十分感人。

  年輕時的夏萍身材高挑,杏眼小嘴,確是美人胚子。一直有傳她的藝名靈感來自荷里活大美人柯德莉夏萍,卻被當事人生前斷言否認。不過,一九五九年她與張瑛主演的《金枝玉葉》,就真的是翻拍柯德莉夏萍與格力哥利柏的經典《Roman Holiday》(香港譯名正是《金枝玉葉》),只是粵語片將故事場景由羅馬搬到澳門,女主角由公主改作千金小姐。電影開場夏萍跳下房車跑到沙灘一幕,已展現出高貴的明星風範。另一部改編西片《郎心如鐵》的《毒丈夫》,講吳楚帆為了攀附權貴見異思遷,不惜狠下毒手殺妻,原版伊利沙伯泰萊主演的富家女,粵語片由夏萍飾演,也演得恰到好處。

  相比起同期出道的女星,夏萍的外表較成熟,男拍檔最初主要是比她年長、資深的吳楚帆和張瑛。張瑛是華僑的幕前老闆,所以與夏萍合作最多,從《小婦人》開始,《好冤家》、《血淚人生》、《慈母心》……兩人在時裝片堪稱銀幕情侶,《第七號司機》更是吳楚帆、張瑛兩大「華南影帝」,同時追求飾演舞女的夏萍。至於改編張恨水小說的民初片,如《金粉世家》、《落霞孤鶩》、《似水流年》、《滿江紅》、《秦淮世家》,就往往改由白燕配張瑛,夏萍擔任第二女主角。

  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夏萍才開始跟同輩的男星,如胡楓、張英才、林家聲等演情侶或夫妻。另一邊廂,新馬師曾、鄧寄塵合作的喜劇《刮龍世界》、《搶食世界》等,也找她當女主角,但在這對活寶面前,夏萍難免成為陪襯。

  夏萍戲路縱橫,早期既能演活潑調皮的少女,又可當賢淑大方的少婦。及至新一代青春女星崛起,夏萍便退居二線,但依然不乏發揮機會。她在《藍色酒店》飾演徐娘半老的吧女,就富有成熟風韻,比女主角雪妮更加搶戲。有場戲夏萍一身黑色喱士內衣,意亂情迷,微醺躺在牀上色誘曾江,那份放蕩媚態,在粵語片並不多見,倒令我聯想起王家衛《愛神:手》演交際花的鞏俐。到了《紅鸞星動》,夏萍卻表現出含辛茹苦的慈母形象,被女兒陳寶珠與馮寶寶誤會出軌,也只能默默承受。至於《飛女正傳》裏,夏萍趁丈夫病重搭上了龍剛,因而疏忽照顧女兒蕭芳芳,令她誤入歧途。夏萍最終被騙去財產,跳樓自殺,成了全片的重要轉折。

  粵語片式微後,夏萍轉投邵氏,在國語片擔任綠葉,主要飾演師奶、鴇母等角色。可惜在流水作業的片廠制下,她真正讓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作品並不多,加上由別人事後配音,效果總不及她在粵語片般傳神。我對她在邵氏較難忘的演出,是張曾澤導演的《面具》。這部與《藍色酒店》同樣改編自依達小說,都是寫青年在慾海中沉淪,夏萍飾演坐輪椅的寡婦,包養秦漢當小白臉,後來發現他跟別人上牀,就歇斯底里脫下義肢拋向對方,夏萍把怨婦的神經質演得非常出色。

  另外,在程剛改編「三狼案」的《天網》中,夏萍演樊梅生的妻子,辛辛苦苦養活子女,當化妝師的丈夫卻因綁架殺人被判死刑。現實中,夏萍在華僑拍戲時真的認識這個化妝師,據聞「三狼」收贖金的暗號「天官賜福」,正是來自夏萍主演的粵語片名。

  離開邵氏之後,夏萍演過很多港產片,觀眾津津樂道的當數《九品芝麻官》、曾獲金像獎提名的《烈火戰車》,以至《香港奇案之強姦》的霸氣演出(夏萍有「撈家萍」的綽號,「爆粗」相當了得),還未計她為無線、港台拍的電視劇。不過最感觸還是重溫許鞍華的《女人四十》,夏萍飾演的霞姨發現患上末期癌症時,向癱瘓丈夫鮑方豁達地訣別。「人生如朝露,何處無離散」,往後只能在光影裏懷念。


曾肇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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