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26-金老ㄕ:如果不是陳儀,二二八事件會有不同的結局嗎?

金老ㄕ:如果不是陳儀,二二八事件會有不同的結局嗎?
23:00 26/2/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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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留名,虎死留皮。

中國傳統歷史著述的目的之一,是給予古人評價。所謂「孔子作春秋,亂臣賊子懼」,為何孔夫子隨便幾筆就讓一些人心理驚恐地小鹿亂撞?就是因為孔子會對人進行評價,好對人產生道德上的威攝作用。

好的評價讓人上天堂,壞的評價讓人住套房;所謂住套房,就是被打上負面評價的人,別管他這一生做過多少好事,後人對他的印象只會套牢在短短幾句的惡評之中。

啥?看官們說:「要是當事人死不要臉,不在乎自己後世評價呢?」扣除少數人,當事人總有家屬或親戚吧?自己兩腿一蹬跨了不要緊,後人卻要不斷聽到自己祖先或親戚的惡名,可能不時還被人起底,然後冷嘲熱諷幾句:「難怪他這個樣子,因為他有怎樣的祖先……」我嚓!這種精神壓力誰受的了?好一點的後代可能跳出來幫祖先澄清,對我想這些後代心中大概都隱藏著或多或少的幹意,想對祖先說:「我是造了什麼孽,要承受這樣的壓力啊!」

在古代,最被人紀念的方式,是名留史冊;在現代,最被人紀念的方式,是名留教科書。

不是人人都會讀史書,但大家成長中卻離不開教科書,而相比史書能專門記錄某位人物或特定時代,教科書往往對古人的事蹟只留下部分且簡短的描述,像是課本告訴你唐太宗有貞觀之治,卻沒告訴人他老兄晚年嗑藥、家庭失和外加征討遼東失敗;或是課本告訴你袁世凱稱帝,卻很少提到他在清末是個受人肯定的改革派官員。

這樣的紀錄往往是最要命的,因為後人確實會對這些當事人留下極其狹隘的印象,就好像每到了二二八,就要被拿出來批判一番的「陳儀」。

若將陳儀在台灣留下的惡評打分數的話,滿分是 10000 分,他老兄應該能拿到 9487 分,而且還能更高,畢竟他在大眾的印象就是造成二二八事件的元凶。

小時候我讀課本,總覺得這人壞透了,派他來治理台灣的政府瞎透了;但讀到大學念歷史系學批判性思考後,我卻想:「為何政府誰都不派就派陳儀?陳儀他究竟做了什麼?如果我是他我會怎麼做?換個方式做真的話比較好嗎?」

這一連串的疑問,教科書沒辦法回答我,但這並不是教科書的錯(大家自己去看看那薄薄數十頁的課本要記錄石器時代到清朝,或是描述完整個中國現代史或是西洋史,想到要如此提綱挈領的編輯資料,我針對教科書編輯者報以同情呀),但是提供擴充資料就是咱們老師的任務啦。所以今年二二八,且讓老ㄕ探討,陳儀究竟是什麼人?他又身處什麼樣的時代?


陳儀

陳儀字公洽, 浙江紹興人,1916年自日本陸軍大學畢業。早年追隨孫傳芳勢力,後投靠國民政府,曾於 1934 年擔任福建省主席兼綏靖主任,整頓當地軍政。1937 年抗戰後,身兼二十五集團軍總司令,負責福建防務。

以上履歷乍看之下好像沒什麼,但老ㄕ稍微一查,就覺得陳儀此人實在不簡單。

首先,陳儀是日本陸軍大學畢業。自清末軍事改革後,許多青年學子選擇出國留學為的是學得新穎的軍事觀念。日本因為距離近,加上物價及學費相對歐美也便宜許多,成為許多有志從軍又有能力出國者的首選。

當時留學東洋的新軍,首先要通過振武學校(算是預科學校,讓人具有一定的軍事概念,但是畢業仍不算正式的軍官)的學業,再通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訓練(日文的士官其實是咱們的軍官,所以從士官學校畢業就是被大日本帝國承認的軍官了),之後才有資格就讀陸軍大學(該學校設立目的是培養高階軍官)。

當年赴東洋學軍事的莘莘學子多如過江之鯽,在此老ㄕ列舉幾位著名人物和他們對應的學校等級。

先提振武學校,雖然它只是預科學校,但咱們後來偉大的委員長蔣介石就沒能從這裡畢業,可見振武還是有一定的標準。至於就讀士官學校的畢業生,後來在中國都成為一時名將,其中以蔣百里、蔡鍔最為有名,前者著作的《國防論》後來成為中日八年抗戰的戰略思想主軸、後者更因領導雲南護國軍起義在歷史課本大大留名。

陳儀相比前面幾位人物,除了具有才能,又具有一定的運氣。他老兄是在讀完士官學校回國後,又被送到日本就讀陸軍大學,在獲得國家有計畫性的栽培及經濟上的奧援下,陳儀這才有機會就讀日本最高階的軍校。但也話說回來,陳儀要沒本事,國家會特地送個庸才出國學習嗎?而且陳儀在就讀陸軍大學期間,還因表現優異獲得日本教官賞識,娶了教官的女兒(是的,陳儀的老婆是大和撫子喔),可見此人在學業成就上是非常驚人的。



而陳儀在 1934 年擔任福建省主席後,就此與台灣有著極強的聯繫,因為福建是最靠近台灣的省份,須時不時關注台灣事務好做出因應,所以在 1935 年,臺灣總督府舉行「始政四十周年紀念台灣博覽會」的時候,陳儀就赴台參觀,並對台灣的高速發展感到驚訝,因此派人到台灣考察並於 1937 年出版《台灣考察報告》。所以要說當時陳儀是個台灣通,那可謂當之無愧,起碼,沒有任何一位國民政府的高級官員、或將領會比他認識的更多。


1935年的臺灣博覽會宣傳海報。圖片來源
也因此,當中日八年抗戰進入尾聲,中華民國準備按《開羅宣言》原則接收台灣,陳儀就成為日後管理台灣的不二人選。而從中華民國在 1944 年設立「台灣調查委員會」,並以陳儀為主任委員,針對日治時期的台灣政治、經濟、民生、軍事等各方面作出多達四十餘萬字的報告書,可見中華民國對台灣的接收也是很用心的。

老ㄕ再從幾個問題,一一解析治台時期的陳儀。

陳儀消極怠工嗎?

從陳儀曾經在寫給女兒的信如此敘述:「余固忙甚,自晨六時頃起床,直至夜十一、二時就寢,埋頭於公事之中,蓋深感責任之重……」可見陳儀自認為自己是兢兢業業的苦幹實幹。

如果看官覺得這只是陳儀的自以為,那據陳儀來台時的台灣貿易局局長于百溪回憶:「他每天總是比規定早一小時到署辦公,晚上推遲一小時回官邸。」曾在長官公署任職的蔡鼎新也回憶:「每晨八點即見他伏案批閱公文……晚間下班後,不時巡視辦公室。」

從這些紀錄,陳儀絕非慣老闆,他在任官期間的表現絕對稱得上勤勉(起碼要老ㄕ這樣上下班,我應該撐不到幾個月就想鬆懈了)。

陳儀官場道德如何?

二二八事件前夕,民中對行政長官公署的治理越加不滿,甚至出現「五天五地」之說,也就是:「盟軍轟炸驚天動地,臺灣光復歡天喜地,貪官污吏花天酒地,政治混亂烏天暗地,物價起漲呼天叫地。」事實上,國民黨官員在抗戰後的政治道德普遍不高,各省都出現「官員接收根本是來『劫收』」的諷刺。陳儀身為一省之首,自己是否有中飽私囊的舉動呢?

其實,陳儀在擔任福建省主席時,就已有廉潔的雅名,因為他只報必須申請的特支費,若是特支費有餘款,他都上繳中央不挪作己用。從側面觀察,陳儀居住在上海的日本太太曾向人借錢,或是自己去菜市場買菜,如此的行為在當時普遍過著貴婦生活的國民黨官太太中,簡直是不可思議。

另外,陳儀放棄住日治時期總督官邸的台北賓館,而是住一般民宅,在總督府辦公時的午餐就是一葷一素一湯,比日後蔣經國強調廉潔而提倡的四菜一湯梅花餐還省。(看官們可以說他是在作秀,老ㄕ自己也無法從這些行為就判定陳儀一定清廉公正好棒棒,但起碼他老兄就以身作則的原則,算是很到位了。)

日後擔任國防部長的俞大維曾回憶及評價:「陳儀是廉正的人。」若從以上資料敘述看來,陳儀作為高官,是蠻有節操的。


陳儀
那陳儀沒有能力嗎?

陳儀在台灣從做了一個極為勇敢也英明的決策:阻擋大陸流通的法幣,繼續在臺灣發行台幣。

要知道當時國民政府的金融體系是由孔宋家族操作。孔指蔣介石老婆宋美齡的大姊夫─孔祥熙,宋指宋美齡的大哥─宋子文,要在金融政策上拒絕這兩大家族需要何等的勇氣?而法幣在抗戰時期就已經嚴重通貨膨脹(抗戰後,法幣的面額已經漲了 400 倍),然後抗戰結束後……通貨膨脹更嚴重(國共內戰三年下來,大概暴漲1000倍)!現在大家會認為陳儀沒有膽識或見識嗎?

說到這,各位難道不覺得奇怪?一個對台灣有一定程度了解的人才,並且拼命的苦幹實幹,最後的結果是搞出一個二二八事件?這不科學呀!所以我們把場景拉遠,看看直至 1947 年 2 月 28 日前的台灣到底發生什麼狀況。

一、經濟困境

還記得前面提到的五天五地,頭一句就是「盟軍轟炸驚天動地」?

二戰期間,美軍對台灣進行過大轟炸,多項基礎設施及經濟建設嚴重損毀。就拿發電來說,在盟軍的轟炸下,台灣的發電量僅剩正常的 1/10,導致日本人撤出台灣時曾這樣說過:「我們怕三個月後,台灣可能就會黑暗一片。」沒有電力,一切經濟發展都是免談,而一個經濟有問題的社會怎能期待有好的發展呢?

二、失業問題

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當初被徵發去南洋做軍伕的約 20 萬台籍日本兵返回台灣。這些人回到台灣迎接他們的不是家鄉的溫暖,而是無情的失業。畢竟前面就有提過,眾多基礎設施及經濟建設被毀損,這本就導致工作機會的下滑,加上國民政府接收台灣,外省人是又占走許多職缺(尤其是公職),這都使眾多青壯人口陷入失業的窘境。而失業不只使經濟發展受到阻礙,更會引發社會問題。


1946年9月30日的《民報》詳細控訴國民政府接管臺灣後,臺灣人民的淒慘情況。
三、國共內戰

上述問題擺在和平時代來處理都已經相當棘手(像是日本在戰後也是要面對殘破的家園重建,以及大量的士兵失業問題,而且情況只比當時的台灣更嚴重),何況當時的台灣其實已經捲入一場戰爭當中,那就是國共內戰。

內戰雖未延燒至台灣,但為了支援戰事,許多資源不斷被國民政府徵收。像是台灣總督府儲藏為數可觀的戰備物資就合理的被轉到大陸(當然也有不合理的,那就是來台的外省官員把台灣物資 A 回家鄉了),而台灣盛產的米及糖,更是被輸往對岸來支援國民政府的需求。

物資不斷被輸送的結果,就是造成台灣本身反而物資短缺。

就拿糧食為例,台灣直到日治時期產米量都有 490 萬日石(約 88200 萬公升,以台灣人口 400 萬計算,每人每天大約可享有 900 多公克的米)。但是到了行政長官公署,每位民眾每天只被配給八兩的米(約 300 公克)。被配給糧食其實對台灣人並不陌生,因為日治晚期,也就是 1937 年過後,台灣總府為了因應戰事就已經採取糧食配給制度;但對於台灣人民來說,隨著日本天皇在 1945 年透過玉音放送宣布投降,戰爭應該就結束啦?怎麼和平時代還要被限制糧食(甚至狀況比以前更嚴重)?

對於陳儀來說,別指望政府能給予多少物質性的支持,只怕能少收到一些物資徵收的命令都要偷笑了,而面對戰爭時均是第一的要求,很多內政必須要改良的狀況,主政者並非沒想法,卻在現實下有志難伸。

四、外省勢力的衝突

二二八事件的爆發,有一說是族群衝突。各位想想,男女朋友都會為了一些小事吵個面紅耳赤(蛤說沒有另一半很難想像?嗯……那就換成你和你媽吧。再不行,換成你學校老師總可以吧?)兩個相隔 50 年,而且生活習慣及思想完全不一樣的族群突然送作堆,怎會不起任何衝突?

但老ㄕ真正想說的,是外省人作為台灣新的統治階層,他們自己的內部也是派系林立、內耗不斷。像陳儀由於和政學系大佬有所交集,因此被視為政學系的一環(陳儀本人表示:「什麼政學系?我這人根本不認為自己屬於任何派系呀!」主政福建期間,陳儀就因和國民黨另一派系的 CC 派衝突,最後被 CC 派發動輿論給捻下了福建省主席的職位。如此被自己人扯後腿的狀況有沒有在台灣發生呢?

我就這麼說吧,還記得前面我提過,陳儀曾在阻擋法幣的議題上和另一派系的孔宋家族有衝突嗎?各位就想你是當時的陳儀,在先天條件如此負面及嚴苛的狀況下,能夠避免社會動亂的發生嗎?

所以很多時候,歷史事件的發生是在時代背景下的不得已。

今天換了其他人,二二八還是會發生,陳儀只是正好身處於事件發生的時間點,如果簡單歸納一句,那就是:「算你衰啦!」

看到這,不知有沒有看官已經要叫嚷:

「嘿!金老ㄕ又要搞翻案文章,然後用一句時代背景下的不得已就要為陳儀開脫罪名。」

且慢。

首先,我這人從來不寫翻案文章,我只是就我所看到的資料,提出我認為的想法;再來,一代人的確只能作出在所屬時代的情況相對應的行為(舉個淺顯一點的例子:原始人吃生肉,不是因為他沒有衛生觀念,是因為他沒有弄熟食物的技術),但同時每個人也是獨特的。

換句話說就是:二二八事件在當時的台灣一定會發生,但沒有陳儀,二二八事件的爆發或結局卻也不會如此的浩大及悲涼。

那到底陳儀做了什麼措施,使二二八成為台灣人心中永遠的疙瘩呢?

一、調走過多駐軍

二二八事件之所以鬧大,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駐台國軍兵力的短缺。當時就連已經配置較多兵力的高雄、嘉義水上,這兩個分別擁有港口及機場對外聯繫的交通重鎮,國軍竟然還需退守要塞之中,或是出現僅被 60 多名的鄒族嘉義民兵攻陷軍械庫的窘境。甚至成員頂多數百人的二七部隊,還將台中市國軍團團包圍,最後強迫國軍投降繳械。

為何當時國軍戰力如此薄弱?

其實在 1945 年,國民政府可是派了「國民革命軍七十軍」、「國民革命軍六十二軍」分別自基隆和高雄登陸好接收並駐紮在台灣。雖然來台的國軍並非蔣介石的主力軍,但只要有槍有炮,那就是不同於平民老百姓的武裝力量,足以維持治安。何況七十軍及六十二軍被調來台灣後,立刻招募人員補充缺額,並更換裝備重整戰力;但當這兩支部隊人數多了、武器有了、休息夠了,然後……陳儀就把他們給調走了!

為何陳儀不讓這兩支部隊繼續駐紮台灣?說到底,我們還是不能忘記二二八前後時期可是國共內戰的年代;尤其 1946 年末至 1947 年初,中共在東北逐漸坐大,相比交戰激烈的東北戰場,孤懸海外的台灣可謂風平浪靜,自然不需要那麼多部隊駐守。

而且陳儀認為:「駐台軍隊太多,軍費就要增加,我這是減少開銷;還況這兩支部隊非我嫡系不聽我號令,留了也沒意思。」所以陳儀調兵往大陸,既順應中央命令及需要,對台灣經濟也可減輕負擔,所以在戰略及政略上都是正確的。問題是:你老人家怎麼把兩個師都調走呢?

其實當時中央要調派駐台部隊時,就有詢問陳儀:「要不要給你留下一個師的兵力?」陳儀的部屬也在擔心台灣治安的維持,但陳儀大概是對台灣治安太有自信(還是對自己的能力感覺良好?),回覆說:「不必,兩個師都可調走。」於是二二八前夕,國軍駐台兵力僅剩 5,000 人,這 5,000 人又要分散在數個戰略要地,像是當時的台北竟只有 200 多人守備,完全犯了「不可過度分兵」的兵家大忌。

如果有足夠的部隊,二二八事件仍會出現全島暴動的局面?就算有暴動,國軍一定可以迅速鎮壓(從來台的二十一師透過「清鄉」迅速掌控秩序,一個師的兵力駐台絕對能穩定大局),暴動若是不擴大,國軍或是政府當局在鎮壓的決策及執行上,是否不會如此兇猛?

這一切都只能推測了,但陳儀省錢的特性加上判斷的失準,讓他在二二八事件動亂的擴大上有難以推拖的責任。

二、過度鎮壓台籍人士

二二八事件中,相對動亂的南部,北部的反應相對較為平靜,很大的原因跟「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的調解有關,這個由台籍菁英自發性組成並通過陳儀認可的團體,一方面協助政府安定人心,一方面趁機向行政長官公署提出改革措施,然後……然後他們就死了!

二二八事件之所以是本省人的痛,就是有太多無辜的菁英在「清鄉」行動中慘死,像是嘉義的畫家陳澄波,他老兄啥事都沒幹,最後竟被帶到嘉義車站公開槍斃,還不准家屬領回屍首。陳澄波身處的台灣南部,二二八時的秩序已全然失控;站在歷經國共內戰多年的陳儀來看,這與共產黨曾發起的城市暴動或農村起義實在太相像,所以他才奉行「寧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的處置方式?

如果覺得上一段的敘述很牽強,那對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就更顯得沒道理,舉幾個例子來看陳儀是如何處置這群治台有功的菁英人士。

王添灯曾擔任臺灣省議會參議員,後又擔任二二八調解委員會宣傳部長,從職務來看,此人應該話很多;事實上這人不僅話多,還是個政壇重砲手,不斷抨擊揭發行政長官公署腐敗貪污的弊案,而在二二八事件中,又提出《三十二條處理大綱》的主張。

三十二條處理大綱內容很多,老ㄕ就撿我認為最重要的幾條來敘述:

第四條   省各處長三分之二以上須由本省居住十年以上者擔任之(最好秘書長,民政、財政,工鑛,農林,教育,警務等處長應該如是)

第五條   警務處長及各縣市警察局長應由本省人擔任,省警察大隊及鐵道工鑛警等察卽刻廢止。

第十六條   一切公營事業之主管人由本省人擔任。

第十八條   撤消專賣局,生活必需品實施配給制度。

第二十一條   各地方法院院長各地方法院首席檢察官全部以本省人充任。

第二十二條   各法院推事檢察官以下司法人員各半數以上省民充任。

第二十四條   臺灣行政長官公署,應改為本省政府制度,但未得中央核准前暫由二二八處理委員會之政務局負責改組,用普選公正賢達人士充任。

第二十八條   警備司令部應撤消,以免軍權濫用。


3 月 5 日,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並通過組織大綱,並於隔天選出常務委員會。
從王添灯的發言,我大致歸納他訴求的幾個重點:

可以接受最高長官是外省人,但本省人要擔任絕大多數公職。
行政長官公署應該取消對經濟(尤其是對民生物資)的控制。
長官公署不能濫用武力。
有鑑於先前製造的混亂,長官公署最好先暫時將權力交給調解委員會,我們等情況穩定以及你國民政府答應我們的訴求後,就會歸還權力。
站在陳儀的角度來看,一群台灣人夾帶民意,突然要求行政長官公署交出人事任命、經濟管理、法律執行等權力,這不是一群暴徒試圖架空我的權力?而且還要我取消警備司令部……我你個去!沒槍桿子,那還不是任人宰割!

我個人覺得,對於籍貫掌控一切的陳儀來說,二二八調解委員會的要求件件都採到底線,而對於軍警武力的要求,更是刺痛一個軍人,尤其是經歷戰亂許久的軍人最敏感的神經。

但平心而論,王添灯的發言有沒有道理?

當然有!畢竟長官公署的人事任命權,使得期待地方自治、或是想要投身於政治的台籍人士失望;與長官公署無力穩定治安的情況相比,二二八調解委員會迅速回穩地方秩序,站在王添灯等台籍人士來看,你長官公署自然閃一旁讓專業的來處理情況。

於是慘劇發生,發言最多、抨擊政府最猛的王添灯,半夜被國軍強行押解,之後被淋上燈油活活燒死……


王添灯曾擔任臺灣省議會參議員,後又擔任二二八調解委員會宣傳部長
或許王添灯的大嘴巴很討人厭,但陳儀見笑轉生氣,還讓人不得好死的處置,無疑是太超過了!

組織「歡迎國民政府籌備委員會」的陳炘,是最積極和國民政府合作的台籍菁英,他還曾赴南京參與日本隊國民政府受降儀式。二二八事件爆發後,陳炘看到動亂,就跑去找陳儀說:「希望你開誠布公,勿被少數特殊份子包圍。」但陳炘的下場卻是被軍隊逮捕後遭到處死。

陳炘密切與國民政府聯繫、二二八事件中也沒有鼓動民眾動亂,甚至他都沒有主動參與二二八調解委員會,而是因民望高才被推舉,對陳儀也只是勸告,我橫看豎看,實在想不出此人罪可至死的原因。

花蓮名醫並任制憲國大代表的張七郎,他老人家對於國民政府也是歡迎的很,從他留下的墨寶中,動不動出現「歡喜江山歸依舊;迎來旗幟慶重新」、「四百餘里鯤身已去復返;五十一年婢僕垂死重生」、「治世三民無慚國父;共和五族一樣弟兄」,可見他是多麼力挺國民政府,但他的下場卻是:與兩個兒子張宗仁、張果仁被押到鳳林郊外的公墓槍斃(其實張七郎上有一二兒子─張依仁,要不是依仁老兄具有軍醫身分遭到釋放,恐怕張家所有男丁都要被脫去打靶了)……

寫到這,我真是一聲長嘆:「陳儀你有必要這麼搞嗎?」或許陳儀受迫於動亂的環境以及對異地人民的不信任,但沒必要連溫和、甚至沒有參與二二八事件的人都如此趕盡殺絕呀!

這幾年我寫歷史,往往不是為了針砭對錯,所得到的,往往是情緒上的一種感慨。

我並非要為陳儀開脫或進行鞭屍,我到最後得到是這樣的感慨:陳儀何其不幸?在如此的時代背景下治理台灣?台灣人何其不幸?是在那個時間點碰上了陳儀?

但正因過往的事已經發生,我們後人能做的是什麼?很大一部分,是別再重複不幸。

二二八的確是個傷害,但持續高舉著傷害說傷害,就是在持續製造傷害。前人的不幸我們已經很難彌補,何苦還持續消費傷害,並製造更多傷害?

或許在今天的二二八,我們需要的是對自己多一點自省,對他人多一些寬容,對過去多一分檢視及慎重呀。


金老ㄕ
一個到處流浪的代理教師的教學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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