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19-安裕：韓戰七十年

安裕：韓戰七十年
21:57 19/6/2020
東西南北


北韓發放影片，象徵南北韓關係緩和的兩韓聯絡辦事處，在爆破後瞬間夷為平地。大樓灰飛煙滅，不僅是物理上的消失，更代表南韓從2000年金大中訪問北韓以降、20年間的北韓政策破產。兩年前高高興興開張誌慶的聯絡辦事處有如廢墟，頹垣敗瓦折射在南韓戮力推動的北韓政策之上，對南韓一廂情願的兩韓和解夢，是極其殘酷的打擊。

這個月是韓戰爆發70周年，1950年6月25日，北韓七個師精銳兵力越過三八線，直撲漢城。北韓軍隊本擬閃電戰一個月內拿下南韓，美軍在五星上將麥克阿瑟指揮下，9月15日清晨海軍陸戰隊登陸仁川搶下灘頭，從而攔腰切斷北韓部隊，之後北上直指平壤。之後就是中國志願軍跨過鴨綠江，與美國激戰三年的韓戰歷史。


炸兩韓聯辦更炸毀和解政策

韓戰的意義不單是地緣戰略因素，戰爭更為美蘇冷戰揭開帷幔。位處西太平洋的島國日本，二戰投降後一貧如洗，卻因韓戰得以翻身。韓戰爆發後，日本成為美軍後勤基地，從太平洋戰場退役歸來的大批兵員，在饑餓與貧乏邊緣找到餬口工作，日本戰後經濟振興，韓戰這一頁必不可少。至於南韓，在美國核子傘保護下重建國家，南韓烏山美國空軍基地，曾經有一段時間轟炸機竟日待命出擊，機腹彈艙掛有核彈，隨時可以投擲北韓。台灣本來已被美國民主黨籍總統杜魯門棄之如敝屣，韓戰令美國重新擘劃西太平洋戰略，台灣成為美國的「不沉航空母艦」，直至2020年的今天。

韓戰停火偃旗息鼓，兩韓的統一大計從未放下。90年代和風吹拂，隨着南韓民主大潮到來，兩韓和好呼聲四起。2000年是韓戰50周年，金大中當年6月13日抵達平壤與金正日舉行兩韓𥧌會，簽署《南北共同宣言》，舉世咸認兩韓走向和平，從此向半世紀前的韓戰說再見。金大中因此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但是獎項未能延續傳承，意識形態的差異，埋下兩韓無法全面和好的伏筆。2017年文在寅上台，上承金大中盧武鉉的北韓政策，和緩先行，孰料好景不常，北韓炸毀兩韓聯絡辦事處大樓，把文在寅的北韓政策也炸得稀巴爛。

東北亞大氣候之下，朝鮮半島身處中美俄夾縫，兩韓關係與三個大國千絲萬縷。要兩韓爭取絕對獨立的外交行止委實不易，歸邊選隊更不能免。南韓要爭取北韓，而平壤受北京及莫斯科影響甚大；南韓境內則有美軍駐紮逾半世紀，此時此景，南韓要處理中美俄大三角下的兩韓關係，堪稱難比登天。文在寅擔任總統後，逐漸推行模糊政策，企圖在中美之間發展對等關係，這就是所謂「經濟靠中國、安全靠美國」。承平年代，這種策略或會奏效，如今的世界大勢是中美相爭，南韓一腳踏兩船，再想從中拉攏北韓，比起高空走鋼線還要危險。


朝鮮議題擺脫不了大國角力

文在寅雖有一番苦心，然而碰壁早見端倪：年前部署美國薩德反導彈系統，中國「限韓令」反制。之後，美國總統特朗普推動北韓外交，南韓在美國與北韓之間扮演中間人。不過，北韓從金正日開始，外交主要目的是建立朝美關係，當中哪會容納得下第三者，更何況是南韓。尤其特朗普與金正恩𥧌會過後，一毛錢援助也沒給北韓，制裁之事仍然未了。這次炸樓之前，北韓說了一番話，從中可見兩韓全面脫鈎的灰暗前景：北韓外務省北美局局長權正根說，北韓與美國的問題，特別是核問題，南韓沒有資格談論、也沒有資格出頭，又指南韓說重啟北韓美國對話是令人哭笑不得。北韓一個局長級官員都說出如此重話，此刻平壤眼中的南韓份量如何，由此可見。

新冷戰若隱若現，東北亞成眾矢之的，南韓有外交專家稱，南韓應考慮「一點五戰略」，即美國是「一」、中國是「零點五」，寓意南韓應重視美國多於重中國。這一策略，說穿了就是南韓跟隨美國，發展後續是或會逐步重回兩韓對峙的年代。一旦如此，南韓在兩韓議題或東北亞外交舞台的角色大幅收縮，這就不是南韓近20年來，如金大中、如盧武鉉、如文在寅等政治領袖的核心想法。他們曾經都有抱負改變朝鮮半島冷戰氛圍的政治家，可是，現實是「朝鮮半島」這一個詞與「六方會談」格局從未脫離。六方會談雖已不可能談出成果，但參加會議的六方都是朝鮮半島的持份者，在現實的地緣政治之下，兩韓與另外四國，形成難以切斷的關連。

70年間，韓戰由爆發以至停火，再從停戰伸延至21世紀的兩韓關係和緩；然後在韓戰啟戰的70周年，回到兩韓關係惡化的昔日。歲月並無完全磨平戰爭的創傷，朝鮮半島仍然殘留當年的戰火餘燼，朝鮮半島上的民眾想不到，70年轉了一個大圈後回到原地。還有一個星期就是韓戰爆發紀念日，70周年這一年令人感慨良多，為的是這幾十年間，人們究竟從戰爭當中汲取了甚麼教訓？戰爭的幽靈，又為甚麼70年還未消散？


安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