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222-陳智傑﹕如何與「蝗」共舞?

陳智傑﹕如何與「蝗」共舞?
http://news.mingpao.com/20140222/fad1.htm
9:29 22/2/2014


【明報專訊】一個「蝗」字,道盡當下香港民眾的情意結。本地人看了,或百感交集,或義憤填膺,或會心微笑。內地朋友聽了,少不免無名火起,又或會想起其他中國大城市的「外省人」問題。

無論如何,以蟲名冠人,實有失風度。惟「蝗」字於民情一呼百應,足見香港人對內地人以至新移民的成見是何等深入肺腑。與其搬出「政治正確」、「反歧視」等理由而對這用詞避而不談,倒不如認真探討「蝗」字在香港社會的文化想像有何含義。


「蝗」與「燦」

「蝗」字,讓我想起個「燦」字。中港矛盾其實並非始於近年的新事兒。香港自上世紀70年代經濟起飛、社會踏入「摩登」年代,並在當年仍是相對落後、政治運動頻仍的中國大陸的強烈對比下,形成自我的身分認同感。土改、文革、四人幫、大饑荒、「表叔」、土共等感覺和生活經驗,可謂是上一代香港人對內地社會的集體回憶。而「燦」字,則源自於電視劇《網中人》名叫「阿燦」的角色(廖偉雄飾),用以描繪內地人是好吃懶做的「窮親戚」。這個字生動地捕捉了上一代香港人如何理解中港矛盾——自認高內地人一等、輕看內地人的自信和自大。

其後「風水輪流轉」,內地人也曾「禮尚往來」稱我們為「港燦」。移民加國的港人也曾被貶稱「加燦」。隨中國崛起、香港回歸、香港人跨境生活經驗日多、內地市場成為香港服務業的重大機遇後,「燦」字亦漸漸式微。

近年中港矛盾頻生,但「燦」字並未「春風吹又生」。隨之而來的,是個「蝗」字。這用詞上的轉變,反映了如今香港人對中港矛盾的文化感覺,多了一重實實在在的危機感。一方面,無論內地社會如何崛起,消費力如何強勁,在名店、物業市場等「橫掃千軍」,香港人仍覺得內地貴客是「物質的巨人、精神的侏儒」。這是延續了「燦」字的一些文化感覺。

但另一邊廂,香港人卻強烈地感到自己的老巢變了。生仔位少了、奶粉貴了、北區學位緊絀了、在公立醫院、校園裏說普通話的人多了、自己熟識的老街變得陌生了、港鐵車廂逼了……這種由於多了內地人來到香港所產生的危機感,是從前的中港矛盾所想像不到的事。


危機感

「蝗」字固然帶有視他人為小蟲的輕蔑,但更為強烈的,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危機感。農夫討厭蝗蟲,也十分害怕牠們:不知什麼時候「蝗禍」降臨,把莊稼於一旦。香港社會如今就是瀰漫這一股強烈的危機感——覺得「窮親戚」如今富起來了、「驕」起來了,以至有能力來「買起」香港了。故此,無論特區政府如何努力改善旅遊業的硬件、如何計劃做好遊客分流工作、中央和各界菁英如何說明內地購買力是香港的機遇,香港人都漸漸聽不進耳朵。

早前,有人對尖沙嘴廣東道的內地遊客大聲指罵,又有人對呼籲包容內地人的官恩娜口誅筆伐。在這對內地人自大輕蔑的外貌下,香港民間社會正滋長不知怎樣面對內地崛起的危機感。如何與「蝗」共舞,梳理由這種危機感所衍生的悲情和亢奮,是香港社會處理中港矛盾的首要課題。


作者是恒生管理學院
新聞及傳播學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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