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927-月巴氏:當一個司機做回一個人

月巴氏:當一個司機做回一個人
20:47 27/9/2017


那夜,本來打算睇《皇家特工》,但不是場次唔就時間,就是接近全院滿座得番頭兩行。

眼前唯一可以睇的就只有《逆權司機》。我坐的是第二行最邊皮位置。

因為寫稿,早就知道成個故事,也知道現實中該名司機&記者日後的事,兼順手睇埋當年「光州事件」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我是在知道晒所有前因後果及結局(不論是電影還是現實)後,打好晒底,才入場。

就像當明知歷史後再去檢視一次歷史,理應可以好冷靜好理智。

加上在過去幾年,我(以為自己)已經盡量把情緒控制得貼貼服服,也明白了塵世間好多事,正如司機同佢個女所講:有太多不公平,可以做的就是忍耐。

忍耐程度,不是每個人都相同。有些人基於身份可以唔使太忍,也有些人,成世都在忍,忍到死為止。這自然是不公平,但你需要忍。

一切源自身份。身份,代表職份和責任,所以司機一直相信,大學生應該做的就是返學,而不是上街,阻住條路,阻住佢搵食,甚至整爛佢架車的倒後鏡。

世界應該係咁。記者理所當然就是報道事實,所以司機一直都相信新聞報道所講的就是事實。直至他在光州目睹一切後,逃離光州途中,食碗麵時,聽到市民盡信新聞所講的(失實和偏頗)報道,食飯糰時,憶起那個無私向他遞上飯糰的光州女子,被打到血流披面……他突然決定,必須把的士駛回那個被外間誤解的光州,接走滯留當地的記者。

是良知覺醒?是捨生取義?或許不需要立即給予太深層理由,而純粹是:1.他實在接受不了其他人再被(不負責任的人)誤導(而這又擺明不是無心之失或手民之誤);2.他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和責任,認為有需要把一早協議好了車程車資的乘客送回目的地(好讓那些被拍下的事實公諸於世)——即使他明知這一程,隨時是最後一程。

講到尾,光州所發生的事,完全超越了他向來(叫自己)嚴守的容忍尺度。

不能再忍的他,結果在光州看見軍人在射殺民眾。他過去一直所認定、由各種理所當然所構成的世界,瓦解了。那一刻,他不顧生死,只顧把的士駛出馬路擋住子彈勇救民眾,並不是貪戀甚麼光環(但最初他把記者送到光州接受民眾夾道歡呼時,的確初嘗到光環的滋味),畢竟塵世間冇人會貪光環到連死都在所不惜(香港有太多真實例子,不贅了),因為死咗,就只聞棺材香而無法享受光環的滋味。

純粹因為不能再忍。司機不再自困於既定職業階層身份地位的限制,做回一個人,做回人應該要做的事。

記者把片段公開後,一直想找回這位在某個歷史時刻接載自己的司機,但遍尋不獲:電影中的司機隱姓埋名默默生活,有幸看見國家的轉變;現實中的司機,早在八十年代病死。這一個如實參與了歷史的最渺小人物,根本不知道他在光州所目睹的,原來在日後改寫了一個地方。

每逢說到歷史,總是難免動用一啲偉大激昂兼情感豐富的辭藻,但任何再偉大的歷史進程,原來包含著無數最卑微的力量。而我總是好驚那些把自己形容成偉大的人。


月巴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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