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12-蔡子強:歷史不能憑空臆測一廂情願:回應黎蝸藤

蔡子強:歷史不能憑空臆測一廂情願:回應黎蝸藤
2017年1月12日


這裏也順便就讀者來函作出一個回應。

前個星期(2016年12月29日),在本欄刊登了一篇〈學習孫中山般維護國家統一?〉,文中援引史料,說了一些另類歷史觀點。在今天燥熱的政治氣候之下,早也預了會惹來一些「愛國分子」的情緒化反應。結果,果然招來了黎蝸藤君於上周三在本版發表了一篇2000字長文〈孫中山真是賣國賊?兼駁蔡子強、鍾劍華〉,但卻發現當中誤解甚多,唯有好歹也在這裏作一個回應。

單看黎君文章的標題,不知就裏者,很可能誤以為筆者把孫中山形容為「賣國賊」。但其實只要大家把我的文章由頭到尾清楚看一次,就不難發現,我全篇文章完全沒有以「賣國賊」3個字來形容過孫中山;恰好相反,我是以同情的角度去理解他的行為,並清清楚楚的寫明:

「當然,大家或能諒解,孫中山是一個革命家,而革命,卻是一個非常時期,其間『目標』壓倒『手段』,為達『目標』,可以『不擇手段』,一切不符道德、有乖倫理、血腥暴力等平常不被接受的手段,革命時期都會統統用上。我們要評價孫中山,也得記住這個背景,所以也不宜對他太過苛刻,要能諒解。」

其實,這應該與黎君對孫中山評價的出發點一樣。所以,實在不明白黎君為何會有如此情緒化反應,並把筆者上綱上線。

我的主要論據,是引述《孫中山全集》和《孫中山集外集》裏的段落,都是白紙黑字孫中山親筆寫過的;但至於黎君的主要論據,例如什麼「空頭支票論」,卻只是黎君的一廂情願,並在這些憑空臆測的基礎上,妄言別人錯誤。

我在原文中引述了〈與森恪的談話〉裏,孫中山所說過的幾段話:「余等即擬將滿洲委之於日本,以此希求日本援助中國革命」;「日本政府如確能火速提供資金援助,余或黃興中之一人可赴日本會見桂公,就滿洲問題與革命政府之前途,共商大計」。

黎君反駁我,說:「但通篇談話的內容都是孫中山指摘日本不守承諾,故以前的許諾皆作廢。這非但不是什麼『賣國』的證據,而恰好顯示孫中山如何施展政治手腕,拒絕過分的讓步,恰好是『不賣國』的證據。」

因對方不守諾而把自己的許諾作廢,反說成因此不算分裂國家(或黎君所謂的「賣國」),這裏的邏輯十分怪,讓人頗有強詞奪理之感。道理其實「一字咁淺」,我相信就是連小學生也識得反問:如果當年日本信守承諾,那麼是否孫中山作過的許諾也就不會作廢呢?

黎君說:「孫中山確實為了獲得支持開過一些許諾,但這不代表孫中山真會完全履行;日本方面當然也不會幼稚如斯。說到底,這是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政治遊戲。」他又引述其他學者的觀點,說這些只不過是孫中山開出的「空頭支票」。

我想反問一句,黎君憑什麼一口咬定,孫中山不會履行這些承諾,只是「空頭支票」?由始至終,黎君並沒有提供任何稍稍確切的證據去嘗試證明,一切都是他憑空臆測、一廂情願;又或者,難道他是孫中山的至親好友,掌握一些我們所不知的證據和資料?

黎君行文不單一廂情願,還要無中生有,把一些我從來沒有講過的說話,硬是塞進我口中,甚至強行歪曲我的政治立場。

他說我寫那篇文章之目的,「大概不外乎希望以革命先驅的『提倡獨立』,為梁頌恆游蕙禎辯護,更要證明主張港獨的合理性」。

有看開本欄的讀者都知道,筆者並不支持港獨。我更請黎君看看我在2016年10月20日《明報》所寫〈當網絡「村民」進入立法會〉一文。文中我毫不含糊地譴責梁、游的行徑。黎君說我要藉文章為梁、游辯護,根本是無中生有之說。

今天的香港討論氣氛,往往就是如此惡劣、如此喜歡上綱上線、如此喜歡「獵巫」,你提出一些異議,就會被別人無限延伸和推到極端。就像今次,筆者原本只想忠告習近平作為國家領導人,援引例子時要小心,不要把話說得太盡,豈料就被打成「貶低孫中山」,甚至是「支持港獨」,實在讓人感到無奈。


蔡子強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
原文載於《明報》筆陣(2017年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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