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17-沈西城:清香一炷送阿杜

沈西城:清香一炷送阿杜
21:59 17/4/2016


杜惠東一家與鄧麗君,圖中小女孩為杜如風。(資料圖片)

二〇一二年,杜惠東兄(阿杜)為我新書《風月留痕》寫序,有云——「西城兄訪大師歸港後,阿杜奉為良師知己,偶而面會一見如故,如是由七十年代至今,由少及老垂垂矣,每相逢必相擁大笑,交淺言深,吾等實同一脈而同沐此香江天南風月夏荷冬風如此流逝,深合松本清張大師澹淡星雲自有其雋美之味也。」溢美之詞,愧不敢當,我素奉阿杜為師長,閱歷比我豐,人緣亦勝我,與彼閒聊,得益匪淺。識阿杜甚早,七四年剛自日本歸,為《明報》、《明月》寫稿,彼正任職於《明周》,追隨雷坡麾下,身兼記者、攝影,實是苦差,阿杜甘之如飴,許是十年海上生涯,磨練了他堅毅不拔的意志,面對艱難任務,總按時完成,因而獲「嘉禾」賞識,攬之旗下,成為宣傳部大員,一幹四十年,看遍銀壇動盪、影事變遷,晚年握管撰文,記盡銀圈之繁華旖旎、滄桑衰頹,結集有《繁星閃閃》和《星河拾貝》,前者洛陽紙貴,讀者萬千;後者則跟我有淵源。一二年初,我跟阿杜在他住所太古城「星巴克」喝咖啡,無意中聊到鄧麗君,鄧麗君是阿杜誼妹,結緣二十三年,感情深厚,鄧麗君客死清邁,阿杜哀痛逾恆,有文誌之云「鄧麗君,本人從事娛圈文字傳媒工作四十年一位相交以心的好友,互持互勉,一起工作、成長,密切往還近四分一世紀(一九七二至一九九五)。」看過這篇文章,好是好,嫌太短,靈機一觸,提議不妨寫本鄧麗君傳,滿以為會爽快應承,豈料他愁眉深鎖道:「西城!那不行,我不能寫!」問原因?阿杜有點為難:「我跟她太熟,不好寫,還有——」欲言又止。後來才知道,那時他已病腎。
腎病很磨人,打跟它交上朋友,便一輩子離不開那部小型儀器。頑疾在阿杜看來不可怕,輕描淡寫地向我述病情——「不是葉潔馨,我早沒命了!」此話怎說?原來阿杜一向健康,腰痠以為是小事,不在心,後來熬不住了,往看醫生方知得了腎病,事為葉潔馨知悉,策劃籌謀,得以在短時間內入院,專家一探皺眉道:「杜先生!你來晚一日,沒命了!」原來腎臟已壞一大半,即日開刀,手術數小時,阿杜憶往事,餘悸猶在——「西城!死我不怕,可怕痛,麻醉藥不夠,手術後半段,我甦醒過來,醫生叫我忍着。唉!那種痛直比女人生小孩更厲害,自問捱得痛,也忍不住喊起來,我雙手揑着手術床的柱,咬牙強忍。手術過後,地上全是黑血……」說這話時,額上仍淌汗。他吁口氣道:「西城!經此一病,方知健康重要,錢或健康,我挑健康!」手術後,病未全癒,每晚九時要躺在床上透析,因而每來飯局,八點過後便得離,朋友們都知道阿杜惡疾纏身,憂心怔忡。
回說阿杜拒寫「鄧麗君傳」,我好生失望,阿杜察覺了,說:「這樣吧,我手邊還有一些稿件,寫影圈的,給你出書。」求之不得,遂便有了《星河拾貝》這本書,一二年在書展上市,阿杜拉着誼女倪晨曦和鄭穎芬來助陣,跟讀者閒談、拍照,書的銷路不俗,阿杜跟我都高興。
書展後,我們偶在「星巴克」聊天,我一向調皮,問阿杜當了宣傳大員幾十年,認識那麼多美女,可有心動過?老大哥狡黠一笑不答,我施激將法:「杜大哥原來是聖人,坐懷不亂,難得!」阿杜略一沉吟,道:「有倒是有,不過未及於亂。」那是跟鄧麗君的一段經歷。某年鄧麗君偕母來港,有富商通過鄧母約鄧麗君吃飯,鄧麗君最厭公子哥兒,拉了阿杜當救生圈,雙雙奔離下榻的「半島酒店」,直往山頂遊玩,中夜,兩人倦,阿杜欲送鄧麗君回酒店,鄧麗君生母親氣,說:「大哥!我不想回去,找個地方歇吧!」阿杜不敢想歪,狠起心送鄧麗君回去。相識久難有情,窩邊草沾不得,這是君子可風阿杜的座右銘。三八婦女節,吾友永逝矣!「揮手自玆去,蕭蕭斑馬鳴」,清香一炷,我送阿杜!


沈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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